校长广播的余音仿佛还在空气中扭曲,就被一种更原始、更尖锐的声音所取代——
尖叫。
起初是一两声,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随即,如同投入滚烫油锅里的冷水,恐慌瞬间炸开,演变成一片歇斯底里的、淹没一切的狂潮!
天空不再是天空,而是一张被泼满了暗红污血的巨大幕布。双星诡异的光芒投下,不再是温暖,而是某种灼烧。空气在几分钟内变得滚烫,仿佛置身于一个正在不断加热的巨大烤箱。阳光(如果那还能称之为阳光)照在皮肤上,带来一种针扎似的刺痛感。
“热!好热!” “跑啊!回教室!” “躲起来!快躲起来!”
理性的弦在末日图景和骤然攀升的高温下彻底崩断。操场上的人群像被炸开的蚁窝,失去了方向,只剩下盲目的奔逃。人们推搡着,哭喊着,朝着教学楼的方向涌去。
云忆被巨大的人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前踉跄。热浪和恐惧几乎让她窒息。她瘦弱的身体在拥挤中不断被撞击,耳边充斥着各种意义的嘶吼和哭泣。她回头望去,那颗暗红色的黑日仿佛一只冰冷的巨眼,漠然地注视着地上的混乱与疯狂。
“啊——!别推!!” “救命!”
惨叫声从人群最密集、最混乱的前方传来。通往教学楼的玻璃门成了死亡的瓶颈。后面的人疯狂向前挤,前面的人被死死堵在门口,无处可逃。有人摔倒了,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呼救,就被无数只慌乱的脚淹没。
云忆的心脏骤停了一瞬。她看到了,就在她前方不远处,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生被绊倒,瞬间消失在了涌动的人潮之下。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最初倒下的那些人。
直到……
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骨骼被强行扭断的咔嚓声,突兀地响起。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那些倒在血泊中、已然失去生息的躯体,开始蠕动。
在暗红色天光的映照下,它们的肢体以违反生理结构的角度扭曲、翻转,皮肤迅速变得灰败、干瘪,如同陈年的皮革。黑色的、油腻的脉络在皮肤下凸起、蔓延。
最先“醒来”的那个白色连衣裙女生,她的头颅猛地转了180度,颈骨发出清晰的断裂声。她的脸上再无之前的惊恐,只剩下一种空洞的、被纯粹恶意填满的扭曲。嘴巴咧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幅度,露出密集而尖利的牙齿,发出一声非人的、如同金属刮擦的尖啸!
它猛地扑向了最近的一个正在试图爬起来的男生,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颈上!
鲜血喷溅,在暗红的光线下呈现出诡异的黑色。
惨叫声戛然而止。
但更恐怖的是,不过十几秒后,那个被咬死的男生身体也开始剧烈地抽搐、变形,骨骼噼啪作响,同样扭曲着站了起来,加入了狩猎的行列!
夜魇!
梦境中的恐惧有了实体!它们不再是虚无缥缈的预感,而是活生生的、带来死亡与同化的怪物!
屠杀链式般地爆发了。刚刚还在并肩逃跑的人群,瞬间变成了猎物与猎杀者。恐慌升级为彻底的绝望。夜魇不知疼痛,只有最原始的、对生命的吞噬欲望,它们的力量大得惊人,速度极快,在混乱的人群中如同虎入羊群。
暗红色的天光下,鲜血、惨叫、扭曲的怪物、疯狂逃窜的人群……构成了一幅地狱般的画卷。
云忆脸色惨白如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极致的恐惧反而让她的大脑陷入一种冰冷的清醒。
不能去教学楼! 那里是死路!人越多,死得越快,诞生的夜魇也就越多!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跟随人群的盲从。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混乱的操场,最终定格在操场边缘,靠近老旧围墙的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个通往地下设备间的斜坡,一扇厚重的、锈迹斑斑的铁门。
那是她过去偶尔会偷偷跑去独处的地方,一个被所有人遗忘的角落。那里放着一些废弃的体育器材和维修工具,阴冷,安静,与世隔绝。
必须去那里!
她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痛让她更加清醒。她开始逆着人流,像一尾灵活却脆弱的小鱼,拼命向着人流的边缘挤去。肩膀被撞得生疼,有夜魇的嘶吼声在靠近,她甚至能闻到那带着腐臭和铁锈味的腥风。
她不敢回头,用尽全身力气奔跑,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终于,她冲出了最混乱的人群区域,连滚带爬地冲下那个小小的斜坡,冰冷潮湿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她。她扑到那扇厚重的铁门前,双手颤抖着抓住冰冷的门把手——谢天谢地,或许是因为太过不起眼,或许是因为平时就锁着,它没有被破坏!
她用力一拉!
门,开了!一条狭窄的、向下延伸的黑暗通道出现在眼前。
身后,夜魇的嘶吼和人类的惨叫声越来越近,仿佛死亡的浪潮即将拍打而至。
云忆没有丝毫犹豫,猛地闪身钻了进去,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铁门从内部猛地拉上!
“咔哒——”
一声沉闷的、令人心安的门栓落锁声,将她与外面那个正在燃烧、正在流血、正在被怪物吞噬的世界,暂时隔绝开来。
最后一丝暗红色的天光被彻底阻断。
绝对的、近乎窒息的黑暗和寂静,瞬间将她吞没。
只有她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如同擂鼓般,在狭小的空间里疯狂回响。
砰!砰!砰!
以及……门外远处,那隐约传来的、持续不断的、令人血液冻结的……血色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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