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铺就的演武场上，风卷着沙尘，打着旋儿掠过。
聂峰站定，身姿挺拔，炼体境七重的气息毫无保留地散发出来，元力在经脉中隐隐奔流，引得周身空气都有些许扭曲。他盯着十步开外那个依旧显得有些单薄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聂斌，”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三招。三招之内，你若还能站着，我聂峰名字倒过来写！”
看台之上，嗡嗡的议论声瞬间平息，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场中两人身上。有期待，有幸灾乐祸，更多的是一种看待既定结局的无聊——聂峰少爷亲自出手教训这个家族耻辱，还不是手到擒来？
聂云天高踞主位，面色平淡，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峰儿，是该立威了。
场中，聂斌垂着眼睑，仿佛脚下青石的纹路比这场对决更值得研究。对于聂峰的宣言，他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这副模样，落在聂峰眼中，更是赤裸裸的无视，一股邪火猛地窜起。
“第一招！”
聂峰不再多言，低喝一声，身形骤然而动。他并未动用兵刃，右掌竖起，淡红色的元力覆盖手掌，带着灼热的气息，直劈聂寒肩胛！家族基础武学，烈阳掌！虽是最低品阶，但在炼体七重修为催动下，亦有开碑裂石之威。掌风呼啸，眼看就要落实。
一些旁系子弟甚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就在掌缘即将触及衣衫的刹那，聂小斌动了。他的动作幅度极小，只是肩膀极其细微地向后一缩，宛若微风拂柳，自然至极。就是这毫厘之差，聂峰那势在必得的一掌，堪堪擦着他的衣襟掠过，炽热的掌风只吹动了他额前几缕散乱的发丝。
“嗯？”聂峰一掌落空，力道用老，心中微愕，但反应不慢，借着前冲之势，左腿如铁鞭般横扫而出，直取聂寒下盘，“第二招！给我躺下！”
腿风凌厉，卷起地上尘土。
聂斌依旧未退。他甚至没有低头去看那扫来的腿影，只是在那腿风及体的瞬间，左脚脚尖轻轻一点地面，整个人的重量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瞬间移至右脚，身形如风中残荷，看似摇晃，却恰到好处地让那记凶悍的扫腿贴着左脚脚踝掠过，连他的裤腿都未曾沾到。
场边的窃窃私语声消失了。一次是运气，两次呢？
聂峰脸上那猫戏老鼠般的从容终于挂不住了，两次攻击，对方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半分！一种被戏耍的羞辱感混合着隐隐的不安涌上心头。他猛地后撤一步，死死盯住聂斌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眼神变得狰狞。
“装神弄鬼！第三招，我看你怎么躲！”
他双掌在胸前猛地一合，周身淡红色的元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汇聚，隐隐在他身前形成一个模糊的、不断旋转的气旋，空气被拉扯，发出呜呜的声响。这是他压箱底的武学，凡阶中品——旋元劲！虽未完全掌握，但威力远非前两招可比！
“是旋元劲！峰少爷动真格的了！”有人失声低呼。
聂云天微微颔首，这一招，已有几分火候。
气旋凝聚，聂峰脸色也涨红了几分，他怒吼一声，双掌猛地向前推出！那模糊的气旋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直轰聂斌胸膛！这一击，范围更大，速度更快，威力更强，仿佛要将聂斌彻底吞噬。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面对这足以重创寻常炼体八重武者的一击，聂寒第一次抬起了眼睑。他的眼神，平静得令人心寒，里面没有紧张，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俯视蝼蚁般的漠然。
他没有躲。
在气旋即将临体的前一刻，他右手抬起，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之上，没有任何元力光芒闪耀，只有一层极其淡薄，几乎无法察觉的灰白之气萦绕。然后，他对着那狂暴袭来的气旋中心，轻轻一指点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声。
那看似狂暴无匹的气旋，在触及他指尖的刹那，如同沸汤泼雪，无声无息地从中瓦解、溃散！仿佛那根本不是凝聚的元力攻击，只是一团虚张声势的雾气。
聂峰脸上的狰狞瞬间凝固，化为极致的错愕与难以置信。
而聂斌的手指，在点破气旋之后，去势不止，快得超出了所有人视觉捕捉的极限，仿佛只是随意地向前一递。
“噗！”
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闷响。
聂峰前冲的身形陡然僵住，如同被无形的枷锁禁锢。他缓缓低下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小腹气海位置。那里，衣衫完好，甚至连一个破洞都没有，但一股无法形容的、彻底的虚无感，正从那个位置疯狂蔓延开来。
他苦修多年，引以为傲的元力，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逝，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气海……碎了？
“你……你废了我……”聂峰抬起头，眼睛瞪得几乎裂开，里面充满了恐惧、怨毒和彻底的疯狂，“我的修为……啊——！”
凄厉绝望的嘶吼划破演武场的寂静，他试图凝聚残存的力气扑上去，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软倒在地，像一滩烂泥。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呆呆地看着场中。那个他们口中的废物，站在原地，从开始到结束，双脚如同生根，未曾移动半分。只用了一指，轻描淡写的一指，就废掉了聂家年轻一代的第一天才！
高台上，聂云天脸上的淡然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火山爆发前的铁青。他猛地站起身，宽大的袍袖无风自动，炼体九重巅峰，半步魂宫境的恐怖气息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向整个演武场！
“小畜生！你好狠毒的手段！”
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失魂落魄的聂家人耳边。他们这才回过神来，看向聂寒的目光充满了惊惧和复杂。
聂斌缓缓收回手指，看都没看地上抽搐绝望的聂峰一眼，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他抬眼，望向高台上杀意滔天的聂云天，眼神依旧平静。
“狠毒？”他轻轻重复了一句，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他欲断我四肢时，你可曾觉得狠毒？”
“留你不得！”聂云天须发皆张，彻底暴怒。家族希望被当众废掉，此仇已不共戴天！他身形一晃，已然从高台上消失，下一瞬，便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聂寒头顶上空！
“烈阳焚天！”
他双掌齐出，雄浑无匹的赤红元力化作两只磨盘大小的火焰巨掌，携带着焚灭一切的恐怖高温，当头罩下！空气被灼烧得扭曲爆鸣，地面的青石砖瞬间龟裂、焦黑！这是聂家镇族武学，凡阶上品的烈阳掌最终式，由半步魂宫境的聂云天全力施展，威力足以将精铁熔化成汁！
火焰巨掌尚未完全落下，那恐怖的热浪和威压已经让靠近场边的聂家子弟呼吸困难，纷纷惊骇后退。
杀局！不死不休！
面对这必杀一击，聂斌终于动了。他不是后退，也不是格挡，只是微微抬起了头。
就在他抬头的瞬间，他周身那平凡、甚至有些孱弱的气息陡然一变！一股无法形容其古老、其苍茫、其威严的意念，如同沉睡了万古的洪荒巨兽，骤然苏醒！
“嗡——！”
无形的风暴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没有元力波动，没有能量冲击，但那笼罩全场的、属于聂云天的半步魂宫境威压，在这股古老神念面前，如同纸糊的窗户，被轻而易举地撕裂、碾碎！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两只足以熔金化石的火焰巨掌，在距离聂斌头顶不足三尺的地方，骤然停滞！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绝对无法逾越的壁垒。掌上熊熊燃烧的烈焰，如同被无形的冰水浇透，瞬间熄灭，连一丝青烟都未曾冒出。
聂云天保持着双掌下压的姿态，凝固在半空。他的脸上，那滔天的杀意和暴怒还未散去，但瞳孔却骤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抗拒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意识！
他感觉自己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聂家族长，而是一只渺小的、卑微的虫子，正匍匐在一尊俯瞰万古、执掌轮回的神只脚下！那神只只需一个念头，便能让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整个演武场，所有人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无法理解的恐怖神念笼罩。修为稍弱者，直接两眼一翻，昏死过去。还能保持清醒的，也个个面色惨白，体若筛糠，连站立都变得无比困难。
一片死寂的绝望中，聂斌，或者说，占据这具凡躯的无上存在，缓缓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幸存者的灵魂深处，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冷漠与威严。
“本帝，不过借此凡躯一用。”
聂云天如遭雷击，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空，再也无法维持悬空，狼狈不堪地从半空中跌落，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他抬起头，看向场中那个少年，眼神里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茫然。
帝……帝？
聂斌不再看他，也不再理会这死寂的聂家。他转过身，背负双手，踏着满场狼藉和无数惊惧的目光，步履从容，向着演武场外走去。
青衫背影在弥漫的尘土和凝固的空气中，显得孤高而神秘。
唯有那句淡漠的话语，如同最终的审判，缓缓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畔，心间。
“聂家……太小了。”
声音落下，他人已消失在演武场的出口。只留下一个被彻底颠覆、陷入无尽惶恐与死寂的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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