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内的空气凝固了。雷漠环抱着邢春晓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邢春晓倚靠着他,呼吸急促,另一只手紧紧护住小腹,仿佛要将那正在倾泻宇宙级秘密的孩子更深地藏入自己的身体。
雷木铎传递来的信息,比之前关于“硅基游牧民族”和“圈养宇宙”的真相更加骇人听闻,也更加……悲怆。
“爸爸,妈妈,”那稚嫩却又承载着古老意识的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试图澄清的急切,“请理解,地球不是待宰的羔羊。用你们能理解的方式说……地球,以及其上诞生的、能产生‘浩然之气’的碳基生命,是我们的‘食物’,但更是我们的……父母。”
这个比喻如同重锤,敲打在雷漠和春晓的心上。
“我们依靠‘气’存活,如同婴儿吮吸乳汁。没有父母,就没有我们。”木铎的意念流淌着一种复杂的、近乎孺慕的情绪,“我们划定边界,并非为了圈养屠宰,更像是在守护我们的……家园和粮仓,避免被其他饥饿的‘孩子’抢夺。”
紧接着,一股更加庞大、阴冷的数据流涌入他们的意识。
那是关于“外界”的图景——另一个被硅基伟岸个体(或许该称它们为“勃彼族”?)所占据的宇宙角落。在那里,也存在一个类似地球的星球,勃彼星。曾经,它也生机勃勃,孕育着能产生独特“生气”的碳基文明,是那个宇宙中勃彼族硅基个体的“父母”。
然而,悲剧发生了。
“它们……太饥饿了,或者说,太贪婪了。”木铎的意念里透出清晰的警示意味,“它们没有节制,不懂得共生,只知道索取。它们将自己的‘父母’……吸干了。”
雷漠和春晓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末日景象:勃彼星,大地干涸龟裂,天空晦暗无光,曾经繁盛的碳基文明痕迹如同枯骨,散落在死寂的星球表面。整个星球的“生气”已近乎枯竭,如同被榨干最后一滴汁液的果实。勃彼星本身,也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饥饿驱使着它们。”木铎的意念变得冰冷而锐利,“它们和它们的‘孩子’,已经发现了地球。”
“孩子?”雷漠下意识地在心中追问。
“是的,孩子。和我一样的存在。”木铎确认道,“硅基与碳基的综合体。它们是勃彼星在被吸干前,最后的挣扎,或者说,进化(或者说,逃亡)的产物。它们碳基的比例正在锐减,因为它们赖以生存的‘父母’即将死亡。它们的科技比当前地球发达,但……方向是掠夺和吞噬。”
最关键的信息终于浮现:
“这个和我一样的勃彼星先驱者,已经到达地球。它就在……那个叫唐铁罡的人类将军身边。”
信息流中闪过几个模糊却令人心悸的片段:一个笼罩在阴影中、身形似乎不断在固态与流态间微妙转换的存在,紧贴着唐铁罡那如山岳般沉重的权力阴影。它低语着,将地球和灵墟的存在,定义为“外界入侵者”,而它们自己,则扮演着“预警者”和“守护者”的角色。
“它通过分析胡逐浪叔叔腿伤愈合的数据,已经反向追踪,大致锁定了我们的方位。”木铎的意念带着一丝刚刚平息的余悸,“它称我们为‘外界存在’……它和它背后的勃彼族,才是真正的掠夺者,它们的目标,是吞噬地球上所有的‘气’,让地球重蹈勃彼星的覆辙!”
画室内,落针可闻。
雷漠低头,看着春晓眼中映出的震惊与母性的决绝,又感受着腹中那个小小生命传递来的、关乎整个文明存亡的警报。他胸腔中那股属于艺术家的狂狷,此刻被锤炼成了属于战士的冷硬。
他不再是仅仅守护自己画室和爱人的男人。他守护的,是地球作为“父母”的生机,是人类文明延续的火种,是不同于勃彼星黑暗未来的、另一种共生的可能性。
“木铎,”雷漠在心中回应,声音(意念)稳定得超出他自己的预期,“能知道那个勃彼星的‘孩子’,具体在唐铁罡身边以什么形式存在吗?还有,我们……该怎么准备?”
邢春晓也传递过去一道温暖而坚定的意念:“孩子,别怕,爸爸妈妈和你在一起。”
他们这个小小的、由碳基的混乱与爱意构筑的家庭堡垒,此刻已然被推到了两个宇宙、两种文明生存方式碰撞的风口浪尖。敌人不仅来自人类内部的权力阴影,更来自星空之外,携带着毁灭故乡的饥渴与经验。
雷木铎的意念似乎因为父母的镇定而变得更加清晰、有力,他开始更细致地输出关于勃彼星先驱者的数据,以及……可能的应对策略。
风暴已至,无处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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