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内，冰晶灯盏的光晕温柔地铺洒开来。
璃梦倚在苏明宸怀中，似乎要将这百年分离的光阴，一点点填补回来。
她不再追问那些前尘的算计与花招，而是开始低声诉说。
“你去冥界之后，我去寻过你。”
她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说，“冥王不许，天道规则难违。我只能在忘川河外，看着无数魂魄浑噩经过，却怎么也找不到你的气息。”
“后来我回了北神宫，拼命修炼。因为师尊说，若能登临天仙，或许能窥得一丝轮回真意，有机会寻到转世的线索。”
她顿了顿，声音微涩，“可我每次闭关，眼前都是你的影子。在羊皮卷里你笨手笨脚，给我画宫殿的样子，你陪我放风筝时那傻气的笑容，还有那个未完成的梦境......”
她的诉说没有太多激烈的情绪，只是平平淡淡地叙述着，可那字里行间日复一日的寻找，年复一年的等待，思念如同最细的冰针，一点点扎进苏明宸的心间。
他原本还在担心媚娘的下落，还在为那些未知的前尘而茫然，可随着璃梦的诉说，那些纷乱的思绪竟奇异地平复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心疼。
原来在他懵懂无知、甚至抗拒着“徐阳”这个身份的时候。
有这样一个人，在跨越生死地寻找他，在孤寂的冰峰上思念他，甚至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不惜冲击那九死一生的天仙之境。
不知过了多久，璃梦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仿佛终于将这百年积压的心事，倾吐一空了，她静静地伏在他怀中。
苏明宸心中那根关于媚娘的弦，却在这静谧的时刻猛地一紧。
乾坤镯依旧沉寂，那个爱笑爱闹的七彩身影，依旧杳无音信。
璃梦却忽然抬起头，再次将唇印了上来。
这一次的吻，带着无尽的缠绵。
苏明宸身体一僵，所有的思绪，都被堵了回去。
他看着她闭合的眼睫，感受着唇上传来的柔软，还有她环在他腰间那力道。
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在这一刻，仿佛“啪”一声，断了。
一种近乎认命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随即又被另一种更汹涌的情绪取代，是愧疚。
是对这份百年深情，不知如何偿还的惶惑。
也是在这孤立无援的境地里，抓住唯一一份真切温暖的渴望。
他缓缓闭上眼睛，手臂收紧，开始回应这个吻。
起初只是唇瓣的厮磨，渐渐地，他动作开始变得热烈。
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迷茫、担忧、还有那份对媚娘下落不明的焦灼，都倾注在这个吻里。
璃梦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变化，身体微微一顿，随即更加柔顺地接纳。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
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
璃梦的脸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更多了几分惊心动魄的妩媚。
她微微喘息着，却没有离开他的怀抱，只是仰着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你，”璃梦的声音有些低哑的问道：“如今修炼的是什么功法？”
她的问题来得有些突兀，却又自然而然，仿佛只是道侣间最寻常的关心。
苏明宸尚未从方才的情动中完全平复，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地、老老实实地回答。
“主要的身法是《幻灵步》，攻击有《幻神指》，还有一套剑法叫《寂灭剑法》，目前只悟了前两式‘断流’和‘裂空’的皮毛。心法是《炼神篇》，配合混沌神气修炼神魂。另外还学了《大德造丹心法》和《造化烘炉诀》炼丹，还有天道棋局的两部攻防的阵法......”
他如数家珍般将自己掌握的所有功法一一道出，没有隐瞒。
或许在他潜意识里，眼前这个刚刚与他拥吻、诉说着百年深情的女子，已是值得信任的人。
然而，他话音落下，洞府内却陷入了一片异样的寂静。
璃梦脸上那层因情动而生的薄红迅速褪去。
冰蓝色的眼眸一点点变得幽深。
她缓缓从苏明宸怀中坐直身体，眸光紧紧锁住他：“《幻灵步》？《幻神指》？还有《炼神篇》？”
“这些功法，”她抬起眼清晰的说道：“都是你前世，最核心、最独有的传承。”
她微微倾身，逼近苏明宸眼睛说：“你转世重修，记忆全无，按理说，这些需要特定感悟和记忆引导，才能修炼的独门功法，你绝无可能自行‘回忆’出来。”
她仿佛要剖开一切迷雾：“老实告诉我，是谁，在点拨你？”
苏明宸的心猛地一沉。“完了！”
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我在一个聪明绝顶、且对“徐阳”了如指掌的女子面前，说出了太多不该说的东西。”
“《幻灵步》、《幻神指》，这些确实是我在媚娘的指点下，结合自己强大的神魂。从灵魂印记中“唤醒”的。”
“而《炼神篇》，更是媚娘督促我每日修炼的根本。”
“可媚娘的存在，我能说吗？一个来历神秘、知晓我前世今生诸多秘密、此刻又莫名沉寂的器灵？璃梦会怎么想？会不会因此对媚娘不利？”
无数个念头在脑中飞速旋转，冷汗几乎要浸透他的后背。
“不说媚娘的存在？那以后每次功法精进、每次施展独特手段，都要面对璃梦同样的疑问。”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更何况是在璃梦天尊，这样聪明又对“徐阳”知根知底的天仙面前。”
罢了。
他声音尽量平稳：“你可知，我神魂手臂上的乾坤手镯，为何叫‘如意乾坤手镯’？”
璃梦撅着嘴巴，眼神微动，没有说话，等待着他的下文。
苏明宸接着道：“因为它里面，住着一个器灵。”
他顿了顿，看到璃梦眼中果然闪过讶异。
继续道：“我才入仙门时候，浑噩懵懂，是她在镯中苏醒，一点点引导我，教我辨认灵草、学习功法。许多修炼关窍，都是她根据我神魂中残留的印记，帮我梳理、点拨的。”
他选择性地说了真话，却隐去了媚娘可能知晓前世更多秘密、以及此刻异常沉寂的细节。
璃梦听完，沉默了数息。
她冰蓝色的眼眸中讶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情绪。
“器灵么！”她轻声重复，“能点拨你前世功法，引导你今世修行，看来呀，这器灵不简单，与你缘分匪浅嘛。”
她抬起头，语气自然得仿佛在说今日的天气：“既如此，你让她出来吧。”
“嗯？”苏明宸一愣。
“我是你的妻子。”璃梦说得理所当然，那张绝美的脸上，带着些许不解的疑惑，“见见一直陪伴你、教导你的器灵，道声谢，不是应当的吗？”
她顿了顿，又道：“还是说，你舍不得让她见我？怕我欺负她呀？”
“啊？”苏明宸被这突如其来的直球，打得措手不及。
看着璃梦那“我是你老婆见见怎么了”的坦然神情，一时语塞。
“我当然不是舍不得，而是，媚娘现在根本出不来啊！”他心道。
“她……”苏明宸张了张嘴，心中急转，正想找个借口，比如器灵正在沉睡或是修炼的关键时刻。
神魂之处手腕上的乾坤如意镯，却在这一刻，毫无征兆地，轻轻震动了一下。
非常轻微的一下。
仿佛沉睡中的人，翻了个身。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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