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铮等着平都王骂完。
挨骂是肯定的。
而且，他也了解平都王的性子。
小的时候，他们一起玩耍。徐铮寡言，而平都王则活泼一些，那时候，那张嘴就厉害。
后来他的母妃惹恼了先帝，他们母子三人在后宫的生活并不容易。
皇上不待见的人，在后宫里是会被宫人欺负的。这也就使得他的性子更火辣一些。曾经因为宫人薄待他的母妃，他还曾把几个宫人给打死。
为这事，皇上还罚他在大殿外跪了几天几夜。
所以，徐铮知道，他不是个能太能沉得住气的人。
当然，后来去平都就藩这几年，倒是沉稳了些，毕竟年纪也大了，加上他的母妃又封了后，环境跟从前倒是完全不同了。
“徐铮，给老子说话。以为装哑巴，我就不骂你了？当年，你被公主用鞭子抽打的时候，老子还护过你，替你挨过鞭子，你他娘的就这样害我，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
平都王骂到这里，他自己先红了眼。
对于平都王的这些一切，徐铮都没有反驳。
而他的淡定，安静，也让昔日好友更是愤怒。
他们不只是朋友，还是甥舅。虽然平都王这个舅舅，与长阳公主不同母，但到底都是一个老子的种。
比不得陆策那个亲舅舅，但也确实是至亲之人。
但皇家，哪有什么至亲呢？
父亲可以利用女儿、儿子，儿女也一样可以利用父母，在皇家，谈亲情就是一种奢侈和天真。
平都王骂累了，索性不骂了，坐了下来。
徐铮见他发泄得差不多了，这才道：“王爷要是没有骂够，可喝口茶再骂，徐铮绝不顶嘴。”
平都王正准备喝茶的手，抓着杯子就朝他扔了过来。
杯子砸在墙上摔成了碎片。
对于如何处置平都王，徐铮接到旨意后，还特意进宫请示了陆策。陆策说，大南有律法，案子审清了，若他这个弟弟是被冤枉的，当然还人家清白。若是真有谋反，自然也依律而定。
皇上好像说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徐铮看着坐在牢里的平都王，脑子里闪过很多他们小时候一起玩耍的画面来。
他与平都王的交情，皇上不是不知道，还专门让他来审，是他猜的那样吗？
从前是甥舅俩，什么都能敞开了说。
如今是君臣，有些话就不能说了。
“王爷，要是没有撒完气，还可以再扔，这一回，我肯定不躲。”徐铮又说。
平都王把刚刚倒在杯里的茶水饮下，反倒不扔了。
“徐铮，你图什么？”冷静下来的平都王问他。
“图位高权重？你当初若是帮我，我也能给你。就算你不帮我，你别害我，咱们也还能做朋友。你就非要这么着急，把咱们那些情意都给抹杀干净吗？”
“王爷，既然你说情意，那咱们就说说情意。小时候，咱们关系是不错，我也曾问过你，问你对那个位置有没有想法。
你说，你不想坐那个位置，你只想自由自在。我不是没有想把宝压在你身上，但你自己不愿意，我也不能强按头。而且，我不喜欢没有目标没有抱负的人。
所以，那时候我便决定，我跟你，只做个玩伴。玩伴的意义就是，能玩的时候就一起玩，再无其他。”
平都王抬头看着徐铮，就好像头回认识徐铮一样。
他甚至都记不起，徐铮曾经问过这样的话。
但是，他们母子三人在宫里不受皇帝待见的时候，他确实没有想过那个位置。因为觉得离得太远，根本就够不着。
“我会跟随如今那位，不是因为他是我的舅舅。你，也是我的舅舅。论个人的交情来说，我跟你更近。
但我看到的你，大好光阴都用来虚度。不喜读书，也不想学武，文不成，武不就。
你想做个闲散藩王，我不拦着。但我的志向，不是做个闲散侯爷。
你也知道，我小的时候，因为学武这件事，被阿母打过几回，一回比一回打得狠，但阿母也没能拦住我。我想做的事，我就努力去做，不会回头。咱们，从那时候起，就注定了不是一路人。”
如今听徐铮这些话，他只觉得凉薄。
“后来，你的母亲做了皇后，你成了嫡皇子，你有机会了。你觉得可以，你想让我帮你。王爷，有些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已经上了别人的船，自然不可能中途下船。
而且，无论从心智还是能力，又或是逆境中的表现，你都不如当今那位，我凭什么帮你？”
徐铮轻笑了一声，“说起来，你其实比那位好很多。你的母亲只是后来惹恼了先帝，你们才不受待见。但那位，因为母亲出身低微，不受宠，从来就没有被先帝疼爱过。
你不同，以前先帝还是很疼爱你的。而且，在你的母亲封后之后，先帝还为你封了很多的路。
而你，太张扬了。贤德之名传遍了大南，你是生怕人家不知道你的野心。而你，在藩国又真的做了些什么吗？好像也没有。不过是依靠董贤。但是，董贤......是我阿母的人......”
平都王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最依赖的国相，居然是长阳公主的人。
“怎么会？董贤是大儒。当年先帝几次想让他入仕，他都不愿意。最后还是皇上派了丞相亲自去请，董贤才得以入朝晋见。怎么可能是长姐的人......”
平都王想不明白。
既然是他长姐的人，那自然也是帮陆策的。
如果五年前就帮陆策，为什么要去平都？
为什么要把平都管理得那么好，让他贤德之名远播？
难道，这些都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吗？
“在丞相召董贤入宫之前，阿母就亲自去见了董贤。阿母惜才，董贤虽然恃才傲物，但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
谁是有才能之人，他自然有识人之明。他跟着丞相入宫，也没有想到先帝会让他去平都做国相，而他把平都管理得那么好，不是为了你这个平都王，而是为了百姓。
一个当世大儒，心里装的自然还是天下。当然，如果你真是个可塑之才，没准董贤可能还真想帮你，但你在他的眼里，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来。
先帝给你铺了那么多路，选了那么多不错的人才在你身边，而你，只给自己打造了一个贤德的形象。哦，也不仅仅如此，你还是有些想法的。比如，你另辟蹊径，搭上了李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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