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林感到好笑。
这女人在女儿面前大大咧咧说退休养老，现在又在意起年龄来了。
不过——
瘪嘴委屈的模样真是莫名可爱。
“人家是奉承你呢，你女儿都这般大了，哪会从没变过？”李林正色说。
秋瑜一下子更委屈了。还带点害怕。
难道自己真的老了？
“那你说，哪里老了？不可能是脸，早上小梨还说我很嫩的！我也没有皱纹，也没有颈纹，哪可能显老了！身材也没有变形，腰还很紧的，腿也不松，明明还很年轻！……”
秋瑜显得有几分急切。
一边说，一边摸摸脸蛋，又揉揉脖子、腰，俯身去捏腿，证明自己并不老。
但李林一直不说话，这让秋瑜越来越慌。
“你说啊！哪里老了！要说老，可能脚没有年轻时那么嫩了，但这你也看不见啊！难道是头发颜色？……”秋瑜快要急哭了。
李林愣愣看着，秋瑜坐在椅子里，不安地摆弄满头银发，娇俏的面容布满恐惧，眼眶积蓄起泪珠。
李林本以为她是爱美，或是不服气自己说她老，
所以才一定要证明她依旧年华正好。
但此刻望见她悲伤入骨的模样，李林深感，
或许她只是纯粹担心她是否真的老了。
可能做了一生的美容事业，坚持对美的追求，她难以接受那难堪的老态。
也可能她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如果不再年轻，那心愿将变成令人恐惧的遗憾……
李林不确定秋瑜因为什么，而如此担心她是否老去。
李林只是看见对面坐着一个普通人，与他关系密切的普通人，
这个人对生命的流逝感到恐惧，她的恐惧也让李林感到迷茫。
李林头一次认真思考一个问题：
最终，只有他能长存于世，而身边亲密的人，都会一一死去……
秋瑜越来越慌乱。
她站起身，双手撑在办公桌，朝李林倾过身子，吼道：
“你倒是说话啊！我哪里老了！你说出来我才能注意保养！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啊！我整张脸都老了吗！那你又为什么说喜欢我……”
秋瑜落下了眼泪。
李林一收思绪，猛地起身上前一步，与秋瑜一样手撑办公桌，前倾身体。两人面颊相距咫尺。
李林直视秋瑜凄迷的泪眼，说：
“我没说你老了，只说你变了。岁月流逝，你怎么可能不变？
但你变得越来越有魅力了。让人一见，便难以自持。你变成了一个几近完美的女人。不是女孩、女生，你是能让男人为你疯狂的优雅的女人。
你知道吗？世上并不是所有女人都越老越难堪，总有人如经年的陈酒或高深的雅乐，越品越让人不可自拔，让人心向神往。而你，是其中最醉人的。
所以，你不必担心是否老去。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我知道有一个女人曾独自闯下偌大的家业，曾独自养育一个可爱的女儿，曾独自在这乱世坚强为女儿求取生路。我记得你不屈不挠的一生，也记得你让岁月惊艳的容貌。
哪怕有一天，你真的老得不成样子了，我也会安静陪在你身边。看夕阳染红天际，看落叶归于泥土，看……人生走向尽头。
明白吗？谁都会老，但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老去。你前半生遭受的苦难，值得后半生有人与你生死相依。”
秋瑜睁大双眼，泪流满面。
这次那眼眶里流下的，是炙热的泪水。
李林知道。
因为他吻上了她的唇。
“我希望我们不必去想老去或死亡，只关注当下拥有的时光。”
李林最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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