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老师匆忙接过嘴唇已然发紫的女生，稍一慌乱，忙步赶向向停车场方位。
此时此刻，食堂里面几乎所有人员都已撤走，偌大的空间难免空旷冷清起来。
卢正挪开脚，面色似有所悟，男生脸上的黑脚印清晰可见。
刚才短发女生那番话，触碰到了他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
活着，本就是尽力而为。
无论结果如何，真正尽心尽力了，才或许能不留遗憾，才是他一直向往的自由……
“扪心自问，像你这样一个骨子里充满高傲与自信的人，在这件事上，真的尽力，又真的尽心了？”
卢正嘴角勾起，显得有些邪异，又似乎是在抽搐，话语似在自嘲，就仿佛肉体与意识不合，突然就争夺起了控制权。
这一幕，令高高举拳准备报复的男生狂咽了一大口唾沫，默默放下了拳头，“他这是中邪了？”
“值得我全心全力的事，这辈子还只遇到过一次呢……”
“想起那一次了？”
“忘的是他，不是我。”
“呵呵呵，这具身体，生来就注定归我所有。”
“笑话，我生来就在这具身体里。”
这呢喃低语，怪异而癫狂。
男生面色古怪，胸口狂跳，再没有挥拳报复的想法了，保持着警惕，小步后退。
妈妈说过，千万不能和神经病有纠葛！
卢正用右手中指抹了抹眼角，先左后右，指腹这么一摩挲，内眼角黑气顿时如瀑布下坠。
“可恶，那颗心什么时候影响到我的，难道……我真有想过放弃？”
“注定救不回来的，洒脱一点，干脆别救了，省时省力，还可以省钱买口好棺木，选个好墓地，何错之有呢？”
“你说得轻巧，如果他是你的家人呢？如果全世界都因为你选择放弃治疗而指责你呢？哪怕只是暂时的苟延残喘，哪怕只有一丝微不足道的希望，我们也应该为家人倾尽全力啊！”
“呵呵，如果是我的家人，那他为什么不替我考虑考虑？”
“指责我？我没指责这世界就算好的了，这世界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为救一个行将就木的人，耗尽半生辛苦积累的财富，甚至背上如山债务，难道我只有她一个家人，以后活着的人都不过日子了？”
“这是爱！”
“嗯，可也是愚蠢。”
“不对，理性不等于冷血！！”
“嗯，但也不等于不自量力。”
“为爱的人奉献生命是理所应当的！！！”
“所以他可以为我奉献生命，不是吗？”
“你……”
“你什么？”
卢正两边嘴角高高咧起，弧度夸张到了极点，似要开裂，鲜红血丝迅速渗出。
“你……说得很有道理！”
只是一瞬，黑色泪雾不再下坠，而是由内眼角向外眼角覆盖，缓缓遮盖了那双晶红眼瞳。
然而就在这时，早该溜走的男生竟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了卢正背后，并且举着餐盘盖在了他后脑勺上。
“啪！”
餐盘中心凹下了不少，男生感觉下手重了点，吓得立马将其扔到了一边。
他满脸心虚，言语却义正言辞，充满了少年意气。
“其实我不是打击报复你啊……还有，你错了，我不许你侮辱爱这一种纯粹干净的感情！”
红发男人纹丝未动，西装依旧笔挺，男生连连眨眼，拿不准他是生气了，还是被打懵了。
他不曾注意到的是，先前好似瀑布般流落地面的黑气，已悄然化作了黑蛇般的藤蔓，缠上了他脚踝，从他裤脚缝隙钻了进去。
“朋友之间有爱，亲人之间有爱，男女之间有爱，就连陌生人之间也会摩擦出爱的花火，一面之缘，便不惜为对方付出生命！”
“你没见过，就说世上不存在这种纯粹，所以你错了，大错特错！”
卢正一直没反应，男生胆子更大了，连先前都地震传闻都忘记了，竟是认真的说教起来。
“这不是傻，也不是愚蠢，而是人！不是仁义的仁，而是心脏内跳动着热血的——人！”
说着说着，他的声线莫名沙哑了，眼眶、双耳、鼻腔、口腔中丝丝黑雾逸散出来。
不知不觉间，他的身体已然被黑气同化，只剩一张苍白面皮贴靠在人形黑雾之上。
但即便如此，他竟还在发出嘶哑难听的漏气声音……
“我告诉你，爱，唯心尔，入局者，愿打……愿挨……”
然而，就是这一句呕哑难入耳的话语，却令卢正的身躯一颤，眼中浓厚黑气削薄了大半，隐约可见底部晶红。
同一时间，苍白面皮染上沉重的黑色，人形黑气如烟散去，没能在世间留下半点痕迹。
“爱，唯心尔，入局者，愿打愿挨……”
“爱，唯心尔……”
卢正嘴唇蠕动，一遍遍重复着男生最后的遗言，眼中黑气随之一淡再淡。
在足足三十几遍后，就要彻底恢复清明。
没过多久，两队保安拿着甩棍与盾牌，井然有序的插入食堂，将卢正围在正中，保持警惕姿态。
“拿得起，放得下，才是自由……”
“我可以选择救她，也可以选择不救她，这本就是属于我的自由。”
“就算她真是我的家人，我也有选择救与不救的权利。”
“毕竟……谁敢说家人里定然没有坏人？反正被家暴的孩子不敢，知晓父母真正底细的不敢……”
“我可以做选择，也可以放弃选择，甚至可以直接解决问题本身……”
“方法多得是，保护她……本就不是最优选的方案啊。”
卢正兀自理清思绪，眼神逐渐清澈坚定。
“我既要破除幻境，也要保护好她，还要趁机处理掉幕后黑手，以绝后患！”
“鱼和熊掌，我偏要兼得，还要得到更多！”
“即便他人笑我愚蠢贪婪，我也心甘情愿！”
“黑衣修士……不对，小黑啊，这些讲给你听，你信还是不信呢？”卢正低着脑袋，笑容肆意猖狂。
片刻后，他笑容一收，一抬头便瞧见换上一身作战服的保安老大爷，立马再次将双手高举，陪着笑脸投降。
“规矩我懂，缴枪不杀，咱人民军队善待俘虏！”
在两名年轻力盛的保安押送下，卢正于好几千道目光的陪送中走出学校大门，由刚刚到的警官们匆忙接手。
“麻烦各位一定要严肃处理他，祖国的花朵可经不起如此大的惊吓，辛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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