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比赛的时候，我在大屏幕上看到那个男人了。但是我还是没想到，赛后他会亲自过来跟我道贺。更衣室的大铁门外头，我和他一言不发地站在过道两侧。那气氛真是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最后还是他出言打破了这能把人憋死的寂静：“德米特留斯，今天真是要恭喜你啊！带领西北大取得历史性的突破！”“谢谢，也谢谢你今天到场为我加油助威，卡尔！”我那句“爸”都到了嘴边，但最后还是硬生生改成了“卡尔”。他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糅杂了失望和落寞的神情，看的我心里也是一紧。“哦，对了，德米，你们球队晚上有什么安排吗？”“暂时还通知…不过我想，应该也就是个小型的庆祝宴会什么的吧！”我有些搞不清楚他到底要干什么，所以只好实话实说。“哦，这样啊…”他欲言又止。我一看他这副样子，心里又有些烦躁，当即就要下逐客令：“行，卡尔，那你要是没别的什么事儿的话，那今天就…”“有！我还有事儿！”这个有胆量赋予我生命，却没有胆量承认我存在的男人，终于绷不住了，他一咬牙一跺脚，打断了我的话，“你哈达威叔叔想请咱俩一起吃个饭，你也可以借这个机会跟佩里认识认识。”“算了吧，我想我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我做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以后，还是一口回绝了，然后作势就要转身。“这，这样啊…”想不到这个年轻时敢跟“花大虫”罗德曼相约上拳击台的男人，竟然也有局促到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的时刻。突然，我又有些于心不忍。他对德米特留斯是好，还是不好，那些毕竟都已经过去了。至少从我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他对我还算是不错的，所以我心一软:“卡尔，你是不是已经答应‘便士’了？”“嗯…”这个曾经在nba叱咤风云的男人低着头闷闷答了一声。神情里是数不尽的寂寥与落寞。“哎，好吧。卡尔，你稍等我片刻，我洗个澡，换身衣服就来…”说完这句话，我又有些烦躁的扒拉了一把头发。心里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好，那我在停车场等你，待会儿电话联系！”卡尔的脸上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拧开淋浴的龙头，冷水“哗啦啦”的淋在我身上，肌肉完全松弛下来了以后，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累的快要昏过去了。眼前又是一黑，手下意识的想要抓住点什么东西，却不小心打翻了皂盒。“嘿，马龙，你还好吧？”隔壁的罗大耳朵听见响动，头上的泡沫还没冲干净就跑了过来。“没事儿，可能就是太累了吧！”我用手撑着墙，勉强站稳了脚步。“好了，也洗差不多了，我扶你出去吧！”罗大耳朵满脸的关切。我也就没再跟他客气，几乎是直接摊在了他身上。等到我换好衣服，来到停车场的时候，卡尔早就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但是碍于哈达威父子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却也再没那个精气神去跟他争辩什么了。大苹果城的夜晚，霓虹交错。但是我和佩里·哈达威两个人在后座上还没聊了几句，就双双睡了过去。等我被“便士”叫醒的时候，车子已经稳稳停在了一家装修华丽的餐厅门外。刚打完一场这么激烈的比赛，我和佩里都吃不下什么东西去，所以很快，餐桌上就只剩下聊天，少有人动刀叉了。“佩里，今天的比赛你发挥的实在是太棒了！”“可别这么说…还是你们赛前的准备工作做得细致，一个‘3－2联防’一上来就把我们给彻底打懵了…”“为什么今年没报名参加选秀呢？以你的实力，顺位肯定比埃文斯还要高不少！”也不知怎么的，话题不知不觉的就跑到选秀上来了。但这个话题一挑起来，桌上的其他三个人却全都不言语了。“来，马龙，今天比赛也累了，多吃点菜…”“便士”转移话题做的是如此生硬，我就算是个傻子，恐怕也能看出这里面的问题不小。当下赶紧低下脑袋，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大颗西兰花。可是导火索一旦点着了，事态可就没有那么容易平息了。距离“便士”哈达威上句话过了大概一分钟左右，佩里·哈达威突然猛地把刀叉全扔在了面前的瓷盘里，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我们几个全被他吓了一跳。“又耍什么脾气？”“便士”的脸一下就冷了下来。就算事不关己，我都隐隐感觉到有些后背有阵阵凉风冒出来。“你觉得你老来这一套有意思吗？”爹横，儿子比爹还横，佩里“腾”的一下直接站起来，屁股底下的实木椅子都被他撞出去老远。“佩里！有什么事儿咱们可以回家说！你非要在这儿闹吗？”老“便士”也不甘示弱的站了起来，只不过他的动作绅士了不少。看到父子二人隔着餐桌剑拔弩张，我和卡尔面面相觑，感觉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回家说？回家还有我说话的机会吗？”佩里说着话，将卡在衣领里的餐巾一把拽了下来，直接摔在了桌子上，“小时候我想玩橄榄球！是你，非逼着我打了篮球！去年我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去北卡！又是你，最后逼着我去了孟菲斯！今年我明明已经决定了要参加选秀！还是你，非要逼着我再打一年！明年埃文斯就走了、卡利帕里教练也要走了，你让我还拿什么打？你倒是说啊，还让我拿什么打？”佩里连珠炮般的发问把“便士”问的哑口无言。但是很快“便士”就通过告知佩里另外一个他根本没办法接受的事实，挽回了颜面：“佩里·哈达威，我今天就把话跟你说明白了吧！你的篮球生涯，到ncaa就算是结束了！大学毕业以后，你只有两个选择。一，守着银行存款吃利息，安安稳稳的过完后半辈子，二，开公司，经商！除此之外，别无选择！”“什么？”佩里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要再想什么nba了！这个选项已经被永久的从你的人生中剔除了！”“liu氓！怪物！独裁者！暴君！希特勒！”佩里·哈达威骂完，就头也不回的跑出了餐厅，那个稍显瘦削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了纽约漫天的霓虹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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