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声音听来，开炮的地方离我们很远。
但我相信，这个炮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听能得到。
现在的城市与和平年代完全不一样，大家也已经习惯了从早到晚都如同死水一般安静的生活。
这个城市已经了无生机，除了战争爆发的时候，其余的任何时间都是安静的可怕。
校园里，像今天这般热闹，已经是非常少见的事情了。
因此，这突然出现的炮声会立刻刺痛到了每个人的神经。
顿时，走廊里有人开始惊慌起来，就连操场上忙碌的战士也有很多人定在了原地。
我下意识的望向炮声传来的方向。
当我把目光转向那边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远处的天边出现了一闪而过的几道亮光。
亮光消失了一阵子之后，才有“轰隆轰隆”的炮弹爆炸声从远处滚滚而来。
我听出来了，这应该是大口径火炮。
着弹点距离我们这里相当的远，因此才会出现，先看到光亮才听到声音的情况。
爆炸声在这广阔的天地间回荡了好一阵子，才依依不舍的消失。
周围的一片都陷入了寂静中。
我注意到操场上有几名军人聚拢到曾绪的身边，没过多久，他们开始向实验楼进发。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他们大概是准备到实验楼的楼顶上去观察战况。
由此可见，突然开火的原因，她也是不知道的。
我感觉自己开始紧张起来，经历过昨天的事情之后，现在是难得的片刻宁静。
我不希望这种宁静被打破。
黑色的烟柱开始从着弹点的地方缓缓升起。
我又看了一眼已经升空完毕，悬停在城市上空的飞艇。
它是炮群的“眼睛”。
自从外星人来临之后，我们的常用通讯手段都被压制了，导致我们的战斗方式倒退了许多年。
很多情况下，我们需要靠肉眼来判定，通过不断试错，来找准方位。
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就是，这次交战的双方都是人类。
因为对抗外星人的战斗，反抗军从来不敢让飞艇升空。
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担心会引起外星舰队的注意。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身边的阿芬突然说道：“还是说，你真的不准备回答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转头望向身边的阿芬。
我惊讶于她的冷静，明明刚才城市里出现了炮火，但是她就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似的。
“我……”
“如果不想回答，我也不会逼你的。”她说着，把目光转向了天空中的那个巨大的飞艇。
其实她应该也注意到了远处的动静。
“那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对她说道。
阿芬转过脸来望向我，她的眼神空洞，眼波就像是静止的水面。
“我们的确什么人都没看见。”我尽量用合适的措辞跟她解释：“但你如果问我存活的几率大不大？我不骗你，我个人觉得不太大。”
阿芬听到了这个回答，看上去并不是很惊讶，她闭上了眼睛，缓缓的点了点头。
“这个城市比之前更危险了。”我继续说道：“我们的敌人已经不仅仅是宇宙和平协会，老鼠会、地铁帮这些的，可能又出现了一些我们根本不了解的力量。”
“所以你让反抗军来保护我们？”她问。
“是的，”我说道：“但这也是合作，我们双方各取所需。”
我的话音刚落，远处又传来了炮声。
不同于之前简短的试探，这次似乎是大规模的齐射。
真是疯了！
我的心猛的抽动了一下，再次望向炮火爆发的方向。
没过多久，更大的光亮出现了，然后就是滚滚的轰鸣声奔涌而来。
果然，首次的炮声是试探性的，修正了偏差之后，就是正式炮击。
一时间，走廊上喊叫声此起彼伏，周围的人纷纷的躲进了教室里。
对手到底是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真的不怕外星舰队会来吗？
我感到越发的紧张起来。
“父亲最后见的人是你。”阿芬继续说道，她像是完全不关心远处的战火，只关心自己在意的事情：“他有和你说了什么吗？”
我看着阿芬，心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不协调感。我的大脑艰难的在战争和亲情两者之间来回切换。
“他说了，他最放心不下的人是你。”我看着她说道：“我劝说过他离开的，但是他不肯。他提到了这间学校曾经有一位对他很照顾的校长，他承诺过，要为她守护好这间校园。”
其实，我心里清楚，我说的并不完整。
最终，秦叔委托我，照顾好阿芬。
但我清楚，我即将离开这里，我已经做不到了。
于是，我隐瞒了这一点。
我觉得无比的羞愧，有一瞬间，我甚至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那锐利的目光像是利剑，直接扎进我的心脏。
我是自私的。
这种羞愧自责的感觉，让我的双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原来他说了那个人的事啊。”阿芬小声的说道。
“谁？”
“他说的那个校长。”阿芬侧过头来望着我：“既然他都跟你说了这么多了，那我也告诉你一些小秘密好了。”
我能预感到她接下来说出的，将是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于是我不说话，等她告诉我。
“他说的那个校长，是我母亲。”说到这里，阿芬苦笑了起来：“战争中后期，我的父母作为志愿者，都去支援前线了，他们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因为，那时，太多的人觉得人类输定了。”
“然后呢？”
“都牺牲了，”阿芬继续说道：“去年的冬至反攻。”
都牺牲了？冬至反攻？
我感到有些不对劲。
听阿芬这么说，难道，秦叔不是她真正的父亲吗？
“据说是和跨江大桥一起沉入了江底……那里原本应该是后方的，谁知道，就是这么不走运，”阿芬看着远方，继续说道：“在离开这座城市前，母亲拜托那个人守护的，不仅仅是这间学校，还有我。”
“那秦叔到底是你的……”
“他是我的义父，这里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了，”阿芬说道：“在母亲把我交给他的时候，他成了我的义父。但是，他对我真的很好很好。”
我听到了让我难以置信的事情，几乎是同时，一股莫名的悲伤涌上了心头。
我清楚的知道，冬至反攻就是为了扭转人们对于战局的悲观态度而出现的，但是，事实上，它却造成了更多的悲剧，影响了无数的人。
“你离开也是对的。”阿芬苦涩的笑了笑：“我发现了，和我在一起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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