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松想不到内城人如此冷漠，他原以为上街讨饭总能讨到一些吃的，可这两天，他连一块窝窝头都讨不到，后来他放下脸皮，打算去吃别人家的剩菜剩饭，结果别人也不给他吃，真是应了那句名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算了，反正要讨不到饭菜，干脆回桥洞睡觉，熬到考试就行。
顾松回到洞桥，那里已经住着一对拾荒母女，见到黝黑的顾松，母女俩警惕地看着顾松。
桥洞虽是公家的，但按江湖规矩，谁先在这睡，谁就是这桥洞的“主人”，顾松两天前就已经领包入住，他才是桥洞的“主人”。
看这娘俩真是可怜，小姑娘也就四五岁的样子，女人的右手手指几乎没有了，只剩下小拇指，她的一只眼睛还是瞎的，顾松真是不好意思赶走母女俩。
“别担心！我只是想拿回我的东西。”
女人将顾松的包裹递给他。
顾松转身要走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女人的声音。“你是考生？”
“你怎么知道？”顾松想起自己包里有一些书，跟着说道：“你看过我的包？”
女人赶忙解释：“我只是好奇，但里面的东西我真没有动。”
“没事，里面只有一些破书而已。”
女人想到自己的遭遇，说了一句不怎么相关的话。“一定要当清官啊！”
女人的手指是被利刃切断的，而眼珠子已经烂掉，想来应该是捅伤的，两者均是人为的伤口，再加上女人这句话，顾松猜测女人应该是被酷吏陷害的。
“我叫顾松，如果以后我真当了官，记得来找我，我会帮你伸冤的。”
女人向顾松递来半块饼，放得太久，已经有些发霉了。“如果有那一天，我会的。”
顾松很感动，同时很饥饿，见食物，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但他知道，此时娘俩也是饿着肚子的，这半块饼不到快饿死的那一天，她俩是舍不得吃的，这半块饼是她俩的救命粮。
顾松猛拍肚子，故作轻松道：“我不饿，拉肚子了而已，走了。”
从桥洞出来后，顾松到河边灌了一肚子水，“大腹便便”地往街道走去。
水嘛！终究不是扛饿的东西，顾松还是很饥饿，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感到很累，四肢无力，几乎走不动道了。
不久，顾松脚下一软，往前踉跄，最后整个人卧倒在大街上。
路上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人出手搀扶。
你可以说内城人冷漠，也可以说内城人见怪不怪，每天有无数人饿死在街头，人们已经习惯了，这就是内城底层人的真实写照：与贫穷、饥饿、死亡……肩并肩。
许久，终于有人蹲下来搀扶黝黑青年。
这引起了人们的不满，大家都冷漠，你装好人，岂不是显得我们小人！
这就是人们对异类的态度。
————
“松哥！怎么是你？”许诚惊呼道。
顾松见来者是自己前几日认识的好友，也顾不上脸面，连忙说道：“快！快帮我弄点吃的。”
许诚和程萱将顾松搀扶到路边。
许诚在路边照看顾松，程萱则去帮顾松买东西吃。
吃过东西后，顾松总算恢复了一些生气，靠自己也能走动了。
“总算活过来了！”顾松拍了拍吃撑的肚子。
“诚弟！能不能再帮我买点吃的？”
许诚以为顾松还没有吃饱，于是又差程萱去买来一些东西。
顾松拎着程萱买来的东西，想到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随即郝颜道：“诚弟！麻烦你再借我一些银子。”
不等许诚回答，脸皮薄的顾松补说道：“放心！我虽然没法承诺何时还你钱，但一有钱，我立马还你。”
“说什么话呢！”许诚掏出一些碎银给顾松，“拿去就是。”
“谢了！”
说完，顾松快步往前走。
“松哥！你去哪？”
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想回答，顾松闷头往前走。
“你真是交个了个好朋友！拿到钱就跑。”程萱讥讽道。
“别胡说，松哥不是这样的人。”
许诚也快步跟了过去。
————
见到桥洞母女之后，许诚总算明白顾松为什么要跟自己借钱了。
当时许诚就觉得奇怪，顾松宁愿睡桥洞，也不跟自己去客栈住，这等风骨的人，有吃的已经满足了，怎么还会跟自己借钱呢？
原来是要借钱给这对母女。
许诚自己也曾和母亲相依为命，看到母女俩，他想起了母亲。
“阿姨！微薄之力，请您一定要收下。”许诚将一袋碎银递给女人。
女人连忙摆手拒绝，收到顾松的碎银，她已经很满足了，她实在不好意思再收许诚的一袋碎银。
见女人拒绝，许诚讲了自己和母亲相依为命的过往。
说着说着，许诚眼里湿润了。
“无论如何，请您一定要收下。”许诚再次说道。
都说到这份上了，女人知道再拒绝就不合适了，于是双手接住了许诚的钱袋。
临走时，许诚又给女人指了一条明路。
“阿姨！内城恐怕没有你的容身之所，我建议你们母女去外城，尚马县的防妖线附近有一个村庄：望海村，那里有田有地，民风淳朴，在那边你们一定能过上好生活。”
一听到防妖线，女人立马联想到妖怪和有毒的海水，心里不禁一颤。
许诚察觉到了女人的异样，跟着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就算说我说不存在妖怪，海水也没有毒，你肯定也很难相信，但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去望海村吧，去那边你们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许诚摘下自己的一块玉佩，套在小女孩的脖子上。
“到那边遇到问题的话，拿这个东西去找一个叫梁六儿的人，他会帮你们解决问题的。”
说完，三人便离开了。
女人看着那个自称是许诚的少年背影，想起少年真诚的眼神，女人开始思量要不要去少年口中的“望海村”。
————
一走远，顾松立马质疑道：“诚弟！你实话告诉我，你们那边的防妖线真的没有妖怪？海水真的没有毒？”
许诚斩钉截铁道：“所谓的妖怪其实是得炁野兽，比一般野兽更加强大罢了。”
顾松不懂“得炁”是什么意思，他想问，但现下他更纠结的是，到底有没有妖怪？
许诚的话并没有否认妖怪的存在，他只是换了个概念而已。
“说来说去，妖怪还是有的嘛！”
“不一样，我的意思是要从思想上不再惧怕妖怪，勇于和妖怪斗争，更重要的是，我们有办法杀死妖怪。”
“什么！你们有办法杀妖？真的吗？”
“真的。”
“能不能教教我们那边的人？或者过来帮我们灭妖也行啊！”
“你们那是哪？”
“三龙县！”
许诚记得三龙县在北方，尚马县在南方，一个在南，一个在北。“难怪业务没有开展到你们哪里哦！回去后我会叫人去你们那开展业务。”
“业务！？”
许诚没有解释，而是谈到了海水有无毒问题。
“松哥！你下过海吗？”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海水有毒。”
“祖祖辈辈都这样说。”
许诚露出轻蔑的表情。
“哎！什么意思？你下过海？”
“何止下过，海里游泳，海里捕鱼，在我们那边，大海是百无禁忌的。”
顾松一脸狐疑地看着许诚。这家伙怎么像喝醉了一样，越说越离谱。
许诚知道在顾松没有成为炁者之前，一切都是对牛弹琴，后面也就没有再聊这个话题。
回到闹市之后，也许是因为刚刚接触拾荒母女的原因，许诚的目光更多地停留在底层贫苦人的身上，他比平常看到了更多贫苦人，有疾病缠身等死的病人，有饿得面黄肌瘦的拾荒者，有帮人拉货的小工……
以前在内城的时候，许诚是高官家里的富家子弟，哪怕后来家道中落，母亲改嫁，自己也从来没有为吃喝犯过愁。
如今再来看，内城就是一座人吃人的城市，牺牲底层人，换取内城的表面繁荣，成就天潢贵胄、高官贵族的奢华生活。
但内城的十之七八都是底层人，他们才是内城的大多数，他们才是的主体。
这世界真是荒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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