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红娘馆专为各种鬼解决情感问题、帮助众鬼找到合适的伴侣，主张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自开办以来从未失算，在鬼城广受推崇。直到最近踢上了钢板，若此次委托失败，红娘馆将要面临着关门的危机，因此也成为了他们的第二道考验。
付清乐干笑一声：“百事通还挺热心。”
三个人当中，宋安之的经验几乎没有，唯一一次主动还惨败而归；南初七纯属运气好，以及又争又抢像个流氓，他的方法更上不了台面。
放眼望去，只有付清乐专业对口了。
需要他再说一遍在河仙城同时追求八个姑娘的壮举吗？
掌柜说看看本事，付清乐双手抱胸，桀骜到不知天地为何物，冷哼一声，“这有什么难的——”
却在接过卷轴后，他戛然而止，瞪着不断往外滚落的纸面，表情瞬间凝固。这份卷轴像是没有尽头，待它铺满地板，眼睛也快跟着砸出来了。
二人纷纷凑过来看名单，很怀疑掌柜是把全城的鬼都写上去了。南初七喔了一声，当众戳穿掌柜的小心思：“这么多，拿我们当苦工啊？”
掌柜尴尬地咳嗽，面对卷轴后三张质疑的脸，它强词夺理：“此言差矣！专业红娘从不抱怨环境，就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所有任务！当红娘，不止要嘴甜有耐心，还要眼光毒辣、反应迅速，能及时处理各种突发事件。这虽然是对你们的考验，其实也是在帮你们打响名声。如果你们能做到，我就相信你们可以完成最后的委托。”
宋安之嘀咕：“还不是当苦工？”
“耶嘿？”掌柜一个弹起，疑似恼羞成怒想要堵嘴，朝着宋安之脑门拍书过去，“叫你多话！”
付清乐慢慢移开目光，这回他没了方才的底气，牵起嘴角，重复了一遍：“这、有什么难的……”
从某个方面来看，其实当红娘和算命没区别，迟早都要知道对方的生辰八字，不过鬼城特殊些，怎么死的也很重要。这里的“门当户对”得看坟墓好不好，风光大葬的属极品，放在相亲圈十分难求；能有一口棺材的也还行，全凭媒婆一张嘴；暴尸荒野的付清乐让它别来了，在外观上就输得一塌糊涂。
打响名声首先要广撒网，只要数量足够管它质量好不好。付清乐的实力恐怖如斯，也有经验所致，他居然能记住名单上的所有鬼，至于是否顺利，接到的第一位主顾就把付清乐给投诉了。
掌柜生气：“你摸她手干嘛？”
付清乐假装咳嗽：“职业习惯，看看手相。”
除了上门提亲，更多时间都在红娘馆处理情感纠纷，而阴间永远都是那么荒谬，从最初的好奇到现在的崩溃，三人逐渐麻木，觉得生活特别苦。
对女鬼，付清乐说：“你条件很好，是他配不上你。”
对男鬼，付清乐说：“多找找自己的原因，你不配。”
可能是敷衍的话术太过明显，被掌柜听出来了，它跑过来强调不许偷懒，更不许区别对待。
付清乐明白，女的滚，男的也滚。
“态度能不能好点？咱要靠这个吃饭啊。”
付清乐立马正襟危坐。空闲时又心痒得很，没耐住想给鬼也算算。对方要和他聊，他严词拒绝，干他这行的最忌讳爱上客人，第二忌讳的就是干他这行，看不见他在工作吗。
南初七和宋安之蹲在地上抓子玩，先掷再拾后承，一个讲究手速的小游戏，他们小时候都玩过，拿来打发时间也可，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什么。摆摊的付清乐看着看着，觉得自己很像在陪两个傻大儿，他莫名生出一种责任感，应该是慈父光环。
“对，我要好好赚钱，苦谁都不能苦孩子。”
南初七缓缓回头：“？”
宋安之侧过身子问：“你没事吧？”
其间也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付清乐听完又一位主顾的苦涩情史，润润嗓子正要长篇大论说些空话，顺便再推一手自己的主业。不曾想，对方已将目光落在南初七脸上，还生怕看错，它使劲揉眼，表情活像见鬼似的，突然大叫着跑了，并丢下一句：
“你果然来这了！”
剩下三人在风中凌乱，搞不清状况。
不是，他们都对阴间免疫了，凭什么还会有鬼怕他们？
付清乐看向罪魁祸首，惊叹于南初七的人脉竟如此广泛，“你们认识？”
南初七身子没动，只略移眼珠，犹豫道：“呃，应该吧……我貌似牵过它的手。”
付清乐和宋安之都不说话了。
随着名声打响后主顾越来越多，付清乐游刃有余地为大家牵线，好似终于走上正轨，名单之外也有不少鬼慕名前来，只为了看看这位脾气暴躁、离婚带俩娃的红娘。
他超额完成任务，掌柜深感欣慰，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来，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些主顾回去后都拒婚了，要和你成亲？？”
付清乐：“呃……”
掌柜被迫接受，真正的强者从不抱怨环境，因为环境就是强者搅浑的。
抛开曲折的过程，那份委托最后转交到了付清乐手上，掌柜已经知道他的实力了，相信他一定可以完成。
“拜托，本店的命运就靠你了啊！”
付清乐打开卷轴，身边二人再次齐齐探头，他大骇：“这不是投诉我的那个吗？？”
很好，无形中又增加难度了呢。
就因为那次投诉，付清乐也没能解决金小姐的情感问题，她不是要求太高，她是太难抉择了。
“齐郎与我生前就有情债，按理说死后俱成浮云，何故再记前尘事，而我却实在放不下。大师您能懂吗？”金小姐捂脸哭哭啼啼，阴气甚重，惹得屋内三人一阵哆嗦。
付清乐赔笑，“我懂，您再说说另一位呢。”
他看过她的手相，反向推出生前她就因风流多情而死，没想到死后还有第二春，可原本的情债也未断，又乱又累，就这样一直拖到了现在。
金小姐苍白的脸毫无血色，听得出她应是娇羞了，她说：“顾小兄弟在鬼城当官，对我多加照拂，我先一步入土，很难不动心。总之，二位都是极好的，我该怎么选。”
宋安之道：“当官啊，选弟弟。”
“可大师说我情债不断，以后会倒霉。”
南初七道：“必须白月光！要哥哥！”
“鬼城官爷最大，我也会倒霉。”
这就是为什么红娘馆一直解决不了金小姐的委托，无论选谁她都有借口，而且她说得没错，鬼城官最大，那位顾小兄弟不会放过红娘馆，但红娘馆的宗旨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谁能想到齐郎也死了呢，棒打鸳鸯绝对不行。
“其实，其实你们早就知道该怎么选了吧。”付清乐语气淡淡，压不住的嘴角出卖了他，他直接拍板，“区区两……”
南初七一把捂住他的嘴，试图用笑声掩饰他的狂言乱语：“哈哈，差不多得了啊！”
宋安之望过来，眼神清澈，“什么两……”
“你也闭嘴。”
付清乐：“啧。”
“真的吗？”金小姐飘到付清乐身边，困惑已久的问题终于迎刃而解，显然南初七光捂嘴是没有用的，他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鬼城终究还是成了无人区。
“真的可以这样吗？”
“真的呀。”付清乐彻底不装了，“为什么不能全要？你们三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宋安之：“…………”
红娘馆再次用事实证明了，他们从未失算过。
金小姐为表谢意，将脖子上的红桂吊坠送给了付清乐，南初七无话可说，他还得说谢谢。
“看吧，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那下一道考验……”
原以为百事通让他们牵红线就已足够离谱，没想到更精彩的还在后面。
“吃啊？”
二人把南初七压在桌前，宋安之指指对面壮如石牛的大汉，说：“鬼城大胃王，活活撑死的。你能吃过它，就算通过最后一关。”
反正付清乐不用受罪，真替南初七高兴：“太好了小南，终于到你的拿手好戏了！”
南初七难以接受，选择窝囊地龇牙，“鬼城的东西能吃吗？”
“不知道我没吃过。”
“我也没。”
先不说第三关为什么要比胃口，南初七正视桌上那盘不可名状的东西，很难想象食物需要用“坨”来形容，能不能入嘴都是个问题。
再看他的对手，端坐在那瞪着铜铃般的大眼，身躯魁梧壮硕，一张脸比烧过的锅底还要黢黑，光是气势便足以震慑全场。不知情的以为他们在打擂台，无论是吃还是互殴，这根本就没有悬念。
“不行，我不比了……”二人急急押住南初七，刑讯逼供送他上了断头台。宋安之更是把他往碗里按，咬咬牙一狠心，用尽所有手段和力气，拉长语调：“我们已经！走到这里了！不能前功尽弃！”
宋安之甚至，跳起来压。
付清乐：“…………”
他想说够了。锣声敲响，对面壮汉一吹胡须，连咀嚼都没有，便囫囵下了肚。桌上转瞬间已多出一叠空盘，他大惊失色，心说完了！
这再顾不得什么同情，付清乐迅速抄起袖子，举着炒饭拼命往南初七嘴里狂塞，一边还不忘盯着对面的动向。见对手风卷残云，他焦虑得快要原地爆炸，啊了半天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要输了！要输了！”
他显然忘记了，南初七也是要呼吸的。
鬼城的食物确实能吃，并没有什么可疑的邪恶佐料，只是难以下咽。就像这碗炒饭，要么硬得能砸死人，要么软得能挤出水，又油又硌牙。南初七震颤着握住付清乐的手腕，一番垂死挣扎后，很快找到了最合适的形容。
这就是付清乐做的饭啊！！
付清乐之厨艺，青菜永远是黄的，调料是凭感觉的，肉丸是一定要带筋的，色香味他只做到了勇于尝试。焯水时可红烧烟雾，颠锅时可爆炒龙卷风，清蒸时便腾云驾雾宛入仙境；不粘锅但粘锅盖，鲜鱼上桌后还会吐水，一伸筷子会被螃蟹夹住，能让饿死的人活，也能让正常人死。
南初七现在吃的和付清乐做的不相上下，一样恶毒至极。
宋安之当然也没闲着，他在掐南初七人中，一边鼓劲一边趁机塞鸡腿。
“可是他翻白眼了啊！！”
“没吐就能吃！”
不枉费付清乐的努力，竟逐渐赶上对手的速度了，他愈发癫狂，只要没死就还有机会！
两张桌子，虽旗鼓相当，却是迥乎不同的画面。前来围观者众多，纷纷押了赌注，但孰胜孰败一览无余，右侧选手吃得毫不费劲、干干净净，左侧……左侧选手也还剩一口气。
南初七被他们折磨得痛失味觉，唯一的感受便是反胃，付清乐心有所感，也不在乎什么脏不脏了，直接捂住他的嘴，喷出来的米饭沾满手心，让他生生咽了回去。
站在一旁的宋安之表情狰狞、目露嫌弃，“噫，好恶心。”
南初七根本就说不出一句话，他甚至应激了。
付清乐险些压不住他，场面变得更加暴力，众鬼不忍直视，心想阴间果然阎王多啊。
好不容易捱到中场休息，原本没有这一项的，是食肆掌柜出于同情，劝他们不若放弃吧。
结果自是遭到了拒绝。付清乐的人生词条就没有“放弃”一词，表示硬塞都能全部塞进去。南初七亦两眼一黑，如遇晴天霹雳，撑着桌案从地上爬起，嘴边残渣簌簌掉落，声音虚弱又含混：“那、那我之前受的苦算什么？”
不是好胜心，是来都来了。
早说能放弃南初七一定撂手不干，百事通也不是非找不可，问题是都走到这了再停手有什么意义，他豁出命吃这些是他很闲吗？
来都来了，更不能白吃。
付清乐拍拍他的肩，顺带把脏手擦干净了，安慰道：“你可是我第一个亲手喂饭的人，来，把肘子吃掉。”
那肘子油腻腻的，渗得慌，南初七及时捂嘴才没吐出来，说什么都不肯再吃。付清乐可曾有过一丝不忍，但大局为重，他只能含泪揪住南初七的头发，死死往嘴里塞，并喊：“很快就结束了，你坚持一下！”
当锣声再度敲起，那壮汉在欢呼声中起身，拱手感谢诸位捧场，也不忘向对手致敬。南初七虽败犹荣，他会永远记住这一天的。
付清乐懊恼不已：“草，努力全白费了。”
南初七气若游丝没有知觉，最后缓缓滑落在地，看似平静，实则已经走了好一会。
还是那句话，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付清乐拨弄着手里的白梅啧啧称奇，没想到输家也有安慰奖啊，掌柜送给他们的正是他们要寻的信物之一，吃胖十斤的南初七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趴在栏杆上吐得七荤八素，宋安之好怕他想不开要跳河。
“……白吃了……全都白吃了……”
“哪里的事，至少你证明了自己啊，百事通还是愿意见你们的。”
南初七想说些什么，一开口便反胃，朝着冥河狂倒苦水，底下的亡魂骂骂咧咧，结果抬头就被淋湿了。
但不得不承认，那位百事通确实有点本事，设立的三道关卡虽然离谱，他们也从未空手而归，现在只差最后两件，他知道他们的来意。
究竟何方神圣，他们去了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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