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宁城中。九月初十。
北使团三名使臣因昨夜于庭院中忧思家国，俱感风寒。
其中陈洪范、马绍愉更是严重到不能离榻。
左懋第裹着厚厚的棉服，告知其他从人各自歇息即可。
至于陈马二人，自有他请来医师看护。
于是，路远又成了少年名医。
石府，开始张灯结彩。
石廷柱没忍住，还是去别院看了樊大小姐。
当即，他着人给石旭二百赏银，并升其为牛录章京！
石廷柱也会见了李家少爷，看着一表人才，可是听石旭一说，不过是个银样蜡枪头。
既然如此，等过些日子，找人做掉即是。
眼前却是没必要，还是要小美人儿开心的。
石廷柱心里有了计较。
正在此时，朱光遣人急急来寻，报称一支四五万人的队伍向着济宁杀来，距离已不到三十里！
前几日，石廷柱接到塘报，称残明永平公主当初并没有随弘光帝南逃，而是留在了北直隶。
后来躲在郎山上建了一支永平军。
这永平军前些日子还曾经打下两座县城，如今还占着一座。
济宁城一个月前被枭首示众的卢象坤，据说也是自郎山下来的。
什么时候，这永平军都有四五万人了？
不过，石廷柱并不是很在意。
攻城一方，如果没有五至十倍的兵力，很难拿下坚城。
何况，那些所谓的永平军，估计也就是一群山贼和百姓拼凑而成，和自己这久历战阵的汉军镶白旗，战力完全不可比。
到了州衙，朱光可没有石廷柱那么沉着，毕竟他只是个反复降叛的文官。
“朱大人不必惊慌，明日，先看我带兵出城击溃那些乌合之众。
晚上再去我府中听本将房中霸道！”
听着那张狂恣意的笑声，朱光心里的担忧稍微少了些。
九月十一日，巳时过半。
永平第一军的旗号出现在济宁南城外。
卢象观立于马上，看着从弟罹难的这座城池，怒从心头起，他令军士擂起战鼓。
石廷柱看着城外还算整齐的军阵，略微重视了些。
他先命炮队把三门红衣大炮和几门佛朗机炮架在城墙上。
随即点齐麾下骑兵，命副将带着两千步卒押阵。
迎着暖阳，数日未开的济宁南门大开，一队队骑兵奔驰而出！
永平军这边没有骑兵，姚千仞的一旅和赵晨帅的二旅并肩排开，后面是段飞嵩的三旅，以及各地义军。
按照路远和李来亨的布置，这第一仗是一定要打的，哪怕损失再大。
经过方以智军政处的思想教育，现在的永平军士卒虽然战场厮杀的经验还不足，可是却不缺军魂，不缺勇气！
而他们的训练，久而久之已经成了一种下意识的习惯。
不管对面是谁，有多强，不管己方什么局面，只要听到队正、哨总和营总的命令，照着执行就是！
懒得与一群蝼蚁多言，石廷柱大手一挥，骑兵分为两翼，对着永平军两杆旅旗冲去！
依然是前排盾牌兵，后面是火铳兵，但是这次卢象观没有让掷雷兵出战，而是派上长枪兵。他决定硬碰硬打一场，因为要让跟随的义军看到，八旗，不是不能战胜！
由于没有满城一战收到奇效的震天雷，所以石廷柱的骑兵很多都撞入了永平军阵中，不过马速在经过盾牌的抵挡后，速度都慢了下来。
很多盾牌兵气力不足，被压在大盾下，重逾千斤的奔马踏过，一片哀嚎声。
然而，他们的阵型没有乱，也有人生生将骑兵挡在了身前。只是跪着的膝盖被奔马在地上推出一道长长的血迹！
永平军的火铳兵这次分为五队，姚千仞和赵晨帅都是亲自指挥，看着冲进阵来的汉军骑兵，二人从一到五，每喊一个数字，就是一声巨响！
火铳兵发射时近乎完全同步，听起来不是噼噼啪啪，而是一声剧烈的轰鸣，然后就是成排的汉军骑兵倒毙。
第一排发射后随即蹲下，露出了第二排，然后第二排蹲下，又露出第三排......。
五轮过后，冲破盾阵的汉军骑兵已经没有几人还在马上。
蹲下的火铳兵随即抽出短刃，他们之间的间隔，正好让后面的长枪兵穿过。
长枪兵对付骑兵，如果是被高速冲锋，很难抵挡。
但现在的汉军骑兵，首先被盾牌降下马速，又被火铳兵五轮齐射，很难有保持高速冲击的漏网之鱼。
长枪兵一拥而上，将很多负伤的骑卒刺下马。
至于火铳兵，就在后面补刀，不断用短刃割断坠马骑卒的脖子！
石廷柱看着冲上去的四个百人队，几乎在一盏茶的功夫全都陷于对方军阵内。
对方的旗帜没倒，己方冲进去的骑兵却几乎都没了声息！
他心内震惊不已，这是明军？
大明不是没有火器，但二十年征战，他也没有见到如此配合娴熟的兵卒。
盾牌兵几乎就是送死的，看着马匹踩踏过后，很少还有斜立着的盾牌，就知道大多都被马蹄踩过去了。
虽然骑兵的速度没了，可难道不是盾牌兵先被踩死吗？
火铳兵开完一枪，基本来不及装填第二发弹药，如果有骑兵冲到身前，他们那个短刃，怎能抵得住马刀，他们那血肉之躯，怎么敢面对奔行的高头大马！
野战不能再打了。虽然对方没有骑兵，但是这样打，己方骑兵也会士气殆尽的。
他调转马头，阴沉地下令鸣金。
同时，向城头上下达了开炮的命令。
红衣大炮的轰鸣声中，卢象观也不得不下令赶快后撤。
看到永平军如此骁勇，义军士气大涨，纷纷冒着炮火到前面搬运伤员和尸体，同时把一些无主的马匹拖向后阵。
有些义军还几个人一起，费力拖着死马，毕竟，这可是上千斤的肉啊。
卢象观带着永平营撤出红衣大炮的射程。
他想，今天晚上就看路远他们的了。至于自己这一边，赶快做好准备，待城里发动，需要尽快跟进。
后撤中，有人来报：
“军帅，大明参将张如海前来拜会。”
卢象观会心一笑，该来的就会来的。
石廷柱带人撤回了济宁城。
他设想的这一天是：
上午炫耀麾下的悍勇武力，晚上炫耀自己的龙精虎猛。
结果这一上午骑兵营就折损了快一半。
心头一股怒火，他决定过了今晚，就把那个姓李的以及随从全部砍了，他需要泄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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