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娘子就要把自己的身契点火烧了，邬嬷嬷立刻阻止。
而这个时候，她也算是彻底明白，娘子该是什么都知道了。
本瞒着她是不想她为自己的事操心，不过既然她已经知道了，就没必要再三缄其口，什么都不肯说了。所以，邬嬷嬷强力拦下小主子，又从她手中夺过身契折好后，这才认真说道：“娘子，你这是何必呢？”
苏韵娇态度也很坚定：“嬷嬷何必为了我，而放弃追求自己的幸福呢？嬷嬷这样为我而舍了自己一辈子，我也不会高兴的。”
邬嬷嬷暂且也不问她是怎么知道的，但想来，应该也是齐公子说的。若是齐公子已经确定的知道，且还能过来同娘子商议这些的话，想来他也在康大夫那里得到了证实。
也就是说，康大夫应该是在他面前承认了什么。
他们朝夕相处数月时间，虽彼此皆有情意，但却都很识趣的从未挑破这层关系。也就是说，一直都是浅浅暧昧的关系。
这样浅薄的关系，其实说散就能散，也无关紧要。
只是令她颇感欣慰的是，他竟会承认。
其实这段模模糊糊的感情能得到他的亲口认可，她也就觉得值得了。活到这把年纪，能有过这样的一段经历，遇到这样的一个男人，她也觉得自己没有白活了。
因心里多少有些雀跃，所以再同小主子谈话时，邬嬷嬷人也更稳重和冷静。
“娘子，他虽然挺重要，可在我心中，他又如何重要得过你呢？”邬嬷嬷十分耐心的与她诉说着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在任何人和娘子之间做出选择时，奴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娘子。”怕苏韵娇会因此有负担，邬嬷嬷又急急解释，“娘子千万别因为这个就觉得对不起奴，因为这是奴发自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是奴本能心甘情愿做出的选择。若娘子就因为这个就要撵奴走的话，奴反而这辈子再不会快乐了。”
彼此相依为命多年，这份感情，不但邬嬷嬷有，苏韵娇自然也有。
所以，邬嬷嬷一说，她就懂了。
可是……
“可是这很难得！”苏韵娇懊恼，“师父是个很好的男人，值得依靠一生。又很难得的，你们彼此有情。若是错过了，此后余生岂不是遗憾？”
一个女人，这辈子若能得遇这样好的一份感情，这是多么幸运的事啊。关乎一辈子的事情，她正是真心待嬷嬷的，所以才希望她一切都好。
但邬嬷嬷却笑：“他是个很好的男人，也的确值得依靠一辈子。可是，我这辈子并不是非他不可的啊。我可以选择去依靠他，我也可以不。我又为什么非得要依靠一个男人呢？我就一辈子跟着娘子，就这样一直过安稳平淡的日子不好吗？男人固然重要，可对我来说，不是唯一的选择。”
“所以娘子，你真的别劝了。在这件事上，我根本从未动摇过我的决心。我可以放弃他，但绝对离不开娘子你。”
邬嬷嬷的一番肺腑之言，说得苏韵娇心中又感动又难过。
感动的是，嬷嬷竟对她如此之好，早把她放在了心中第一的位置，并始终都不曾动摇过。难过的是，可若这样的话，她就真的要和自己终身的幸福失之交臂了。
这世间，真的很难有两全其美之事。
邬嬷嬷仿佛能知道苏韵娇心中在想什么一样，她又最后说了句：“能失之交臂的，都不是真的幸福。”
她知道，也要留些时间给娘子去好好的消化这些。所以，她也不再多言，只起身说：“奴还有别的事去做，娘子暂先歇息一会儿。”又将自己的身契重新递还给她，并极认真道，“奴把身契还给娘子，娘子定要好生保管着，莫再碰着火了。”
苏韵娇接过，垂头看着手中邬嬷嬷的身契，一时陷入了沉思中。
邬嬷嬷走后没多久，齐砚掀帘子走了进来。
他悄无声息坐在苏韵娇对面，苏韵娇是乍然瞧见了他的身影出现在眼帘，这才突然回过神来的。
“和邬嬷嬷谈过了。”一见到他人，苏韵娇便如实交代。
从妻子的神色中，齐砚当然是看出了端倪来。所以他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苏韵娇轻轻蹙起了眉心，一脸的无奈和惆怅：“我虽舍不得嬷嬷，可想着她日后一辈子的幸福，也是诚心想让她去寻幸福的。可嬷嬷说她心意已决，她不会走。嬷嬷态度坚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
这其实也在齐砚的意料之内，凭他对邬嬷嬷的了解，他知道她多半是不会走的。
就像康伯父说的那样，这世间，除了有男女之情外，还有很多更为重要的东西。
比如康伯父对外面自由广阔天地的向往，也比如，邬嬷嬷对娇娘的忠心。
齐砚之所以让妻子挑明了来说，是为日后彼此心中皆不留遗憾。但这个结果……似乎从一开始就是注定好了的。
齐砚道：“你也不必自责，毕竟这是邬嬷嬷深思熟虑之后，遵从自己内心做出的选择。而且她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就选择了你。她既看重你们的主仆之情，你也该同样重视这份感情才对。若一再将她往外面推，不免寒了她的心。”
这个道理苏韵娇自然是懂的。
可是……
“可是……未免太遗憾了。”
齐砚年长她几岁，又经历得比她多很多，所以在很多事情上，他是可以和她畅谈一些人生感悟的。
“人活这一世，难免会有许多需要做出关键选择的人生关口。有选择，必然就会有遗憾，但这却不代表做出的选择是错误的。成熟的人，必然会为自己所做出的选择负责。当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邬嬷嬷肯定就已经猜到了日后会有的结局，而那也正是她想要的，所以她才会那样的坚定不移。”
“人生遗憾之事会有很多，做出取舍也并非是残忍，这只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罢了。她如今有，之后也仍会有。不仅她有，你我也一样，都会有需要面临做出选择的时候。等你再大些，再经历些事，你就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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