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公司，季晨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将最后一行代码保存。办公室的灯光在深夜显得格外刺眼，窗外早已是一片灰蒙蒙。他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早上八点半。
“又这个点了……”他叹了口气，伸了个懒腰，脊椎发出几声脆响。连续三天的夜班让他的思维变得迟钝，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收拾好背包，季晨关掉办公室的灯，走入空荡荡的走廊。电梯下行的过程中，他靠在冰凉的金属壁上，盯着楼层数字一个个跳动。这座写字楼在深夜安静得可怕，只有电梯运转的嗡嗡声陪伴着他。
走出大楼，季晨突然停住了脚步。
外面起了浓雾。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还在深夜呢，可外面却是亮的，只是什么都看不见。
这不是普通的夜雾。浓稠得像液体一样的白色雾气笼罩着整座城市，能见度不超过五米。
路灯的光线被雾气吞噬，只剩下模糊的光晕。更奇怪的是，这雾气来得毫无预兆——他记得几小时前从窗户往外看时，夜空还清晰可见。
季晨掏出手机想查看天气预报，却发现信号格空空如也。他皱了皱眉，尝试拨打电话，却只听到一片寂静。
“见鬼……”他嘟囔着，将手机塞回口袋，决定还是尽快回家，昨夜就不该加班的。这种天气，打车肯定没指望了，好在公寓离公司不远，步行二十分钟就能到。
踏入雾中的瞬间，季晨感到一阵异样。雾气比他想象的更冷，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入皮肤。
更诡异的是，城市的声音完全消失了——没有汽车引擎，没有深夜醉汉的叫嚷，甚至连风声都没有。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
走了约莫十分钟，季晨渐渐意识到不对劲。按照他的步速，应该已经到达第一个十字路口了，可眼前的街道却陌生得令他心慌。两侧的建筑轮廓模糊不清，商店的招牌被雾气扭曲成难以辨认的形状。
“这不可能……”他停下脚步，环顾四周。作为在这座城市生活了五年的人，他对公司周边的每条街道都了如指掌。但现在，他完全认不出自己身在何处。
一阵冷风吹过，雾气短暂地散开了一些。季晨的瞳孔骤然收缩——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喂！小朋友！”季晨喊道，声音在浓雾中显得异常响亮，“这种环境，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小女孩没有回应，也没有转身，就这么背对着他，格外诡异。
季晨犹豫了一下，还是朝她走去。随着距离缩短，他注意到小女孩的红裙异常鲜艳，在灰白的雾气中像一滴血。她的头发乌黑发亮，垂到腰间，纹丝不动。
“你迷路了吗？需要我帮你找——”
就在季晨的手即将碰到小女孩肩膀的瞬间，她突然转过头来。
当看到小女孩脸的那一刻，季晨的呼吸凝固在喉咙里。
她没有脸，本该是五官的位置只有一片平坦的苍白皮肤。
瞬间雾气中本就稀薄的空气让季晨有些喘不上气来了，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小女孩缓缓抬起手臂，指向他身后的某个方向。季晨下意识地转头看去，雾气中隐约可见一个公交站牌的轮廓。
当他再转回头时，小女孩已经不见了。
“冷静，季晨，冷静……这个世界没有鬼，我应该只是出现幻觉了……”他对自己说，用力掐了一下大腿。
疼痛感很真实，这不是梦。他决定去那个公交站看看——也许那里有人，或者至少能确认自己的位置。
公交站比他想象的要近。可是他却在雾气中走了很久，站牌上的路线图模糊不清，像是被水浸泡过一样。长椅上坐着一个人影，低着头，似乎睡着了，头发挂在一旁，就像一个拖把。
季晨松了口气，有人就好，就能交流交流了，于是快步走过去：“您好，请问……”
人影抬起头，季晨的话戛然而止。那是一个中年男人，脸色灰白，眼睛是两个黑洞，嘴角却诡异地向上翘着，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
不说话他还以为是个女人，那么长的头发，不过他的个子很高，站起来的时候头已经顶到车站顶棚了。
“你终于来了。”男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们等你很久了……”
季晨没听完转身就跑，鬼才傻乎乎在这里等他说完，长得奇怪，还在这种鬼天气里……身后传来椅子翻倒的声音，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只是拼命地向前冲，肺部因吸入冷雾而灼痛。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匆忙奔跑，不小心跑进了某个岔路口，没有过多犹豫便冲了进去，这里面的空气更加稀薄且浑浊，让人感到嘴唇干燥。
季晨喘着粗气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好像走错了路，这不应该是能回家的路……
他立马掉头往回跑，只是跑了没多久便停了下来，因为他遇到了新的岔路口，他咽了下唾沫，不记得自己刚才有看到分岔路啊。
浓雾仿佛有生命一般推搡着他，让他往右边走，他缓缓挪动两步却又立即犹豫，可是那无形的手不断推着他。
“我去……完蛋了……这里面一定很可怕，不能进去……”季晨吓得整个人都要往后仰了，可是依旧没有跌倒在地上。
而在这时，右边的岔路里突然窜出来无数像触手一样的东西，直接将季晨的胳膊给勒住了，季晨这连续上了几天夜班的虚弱身子，再加上本就消瘦，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
在他惊呼完蛋的时候，在身后又出现一只手抓住了他，他回头望去，一个黑色的孩子人影正冲他咧嘴笑。
“……”瞬间犹如雷击，季晨浑身冰凉，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过也是这个空档，那些触手被斩断，黑影将季晨给救了下来，然后拉扯到了远离岔路口的地方。
“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我就是个普通打工的……”季晨一路上不断求爷爷告奶奶，还没等他说完，嘴巴忽然被捂住了。
“别说话，会引来蟑螂的……”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季晨扭头一看，这回倒是让他怔了怔，确实是个女人，而且看上去相对正常，没有缺胳膊少腿的那种，但他仍旧紧绷着神经不敢多说话。
“这个岔路口不能进，进了就会出问题，里面都是鬼怪。”女人说着戴上了口罩，“对了，我叫林卷卷，你呢？”
“我……我叫季晨……”季晨点了点头，松口气，总算遇到个正常人了。
“走……去那边……”
说着林卷卷在前面领路，季晨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选择相信她，哪怕她身旁跟着一个黑色的孩子人影。
这时候他才看清，这个孩子人影……就真的是黑漆漆什么都看不清，而不是雾气导致。
“到这边应该安全一些了。”林卷卷呼出一口气说，“你也是来上班的？”
“我刚下班。”
“……”
二人沉默一会，季晨实在忍不住了，他咬咬牙对林卷卷问:“那个……你旁边的是你孩子吗？”
这样的问话有些奇怪，但这一大早季晨也经历不少了，他知道现在不能按照常理来判断。
“算是吧，我孩子派来保护我的。”林卷卷点点头。
早在半个小时之前，林卷卷被一群大型蟑螂追赶。就在她感到绝望之际，一个身材高大的身影出现，本以为会是救命稻草，却不曾想对方是个说着奇怪话语的怪物，这让她惊恐万分。
正当林卷卷被吓得不知所措时，突然间，一个黑影从她身后猛地窜了出来。这个黑影个头很小，与宋茗的身材差不多。
林卷卷惊愕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小身影，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它迅速跳起来，双臂像橡皮筋一样伸长，然后猛地甩出去。
只听“咔嚓”一声，那个怪物的脑袋瞬间被黑影的手臂击中，像个熟透的西瓜一样掉落在地，黑色的血液从中喷涌而出。
然而，这还没完。随着怪物的死亡，周围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无数体型巨大的蟑螂仿佛嗅到了血腥味一般，如潮水般向林卷卷和黑影涌来。
黑影见状，毫不犹豫地拉起林卷卷转身往回跑。一路上，它不断挥舞着双臂，将那些扑上来的蟑螂劈成碎片。
蟑螂的身体被劈开后，难闻的汁液四处飞溅，而它们的尸体则立刻被其他蟑螂分食殆尽。
回到现在，林卷卷心有余悸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暗自感叹：这公司恐怕是去不成了，连地铁在哪里都还没找到呢。她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只见他一脸颓废和疲惫，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林卷卷心想：不行，得赶紧把他送回家去，不然他可能会在这里活活饿死或者被浓雾给引入岔路。
“要不然你先回家？”
“啊？我……我也不知道往哪里走……”季晨像刚睡醒一样昏昏沉沉的，这个时候也该困了，“平常很快就能到家的，今天走了好久好久。”
他每说一句话，就感觉自己泄了一分力，好像越来越累了。
林卷卷看他这样感觉不对劲，得离开这里了，不然可能连自己都会遇到危险，于是准备起身。
“好饿……”
林卷卷疑惑地看向季晨:“饿？饿也没办法啊……这附近恐怕没有卖早点的了。”
“唔？我什么都没说……”季晨愣了愣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你没说话？那是谁……”林卷卷不由地内心‘咯噔’一下。
“好饿……快给我点吃的……”
声音再次传来，二人转过身才发现，声音是车站站牌后面发出的，一个趴在地上的人影颤颤巍巍朝他们伸出手。
透过雾气，也只能看到那只手上又是坑洞又是疙瘩，简直面满目疮痍，二人见状抖了抖。
也在这个时候，他们身边忽然出现很多黑影，他们顿时惊慌起来，虽然有宋茗的保护在，可是对此也会本能恐惧。
“我孩子不见了……谁能帮我找找孩子啊……”
紧接着又有声音从二人另一侧发出，他们警惕地扭头望去，有个佝偻着的身影现在缓缓走来，林卷卷感觉快崩溃了，连忙抓着季晨，让他赶紧起来开始跑路！
宋茗的黑影在后面替他们拦下那些人影，同时也快速帮二人破除前面有可能走来的奇怪诡异，可谓是三个人中最忙的一个。
不过也幸亏有它在，否则林卷卷二人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离开这个地方，她觉得自己要不还是回家吧，不然迟早要完蛋。
只是他们在雾气中前行，顿时感觉自己的速度似乎变得越来越迟缓了，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觉得好像没什么力气，是饿的呢，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林卷卷和季晨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了，就是想赶紧回家，可是家仿佛变得相当遥远，不知道何时才能到达。
不仅如此，林卷卷还发现季晨的脸色越来越差，好像虚脱了一般，他沉重的身子正在逐渐瘫在地上，林卷卷拉都拉不起来，眼看着有人影挪上来了，她不得不让宋茗的黑影快速干掉他们。
只是这些影子越来越多，甚至都有几分将这二人给包围的情形，也在这时，林卷卷竟然发现宋茗的黑影正在变淡，仿佛快要消失了，她不由地汗流浃背起来。
“把我丢下吧……我感觉我的脚好像生根了，身体也起不来了。”季晨艰难地抬起头对林卷卷说道，“……你快走吧……”
“你……你坚持住，我会找人来救你的！”林卷卷内心纠结了几分，缓缓松开了他的胳膊，带着已经几乎透明的宋茗黑影离开了这里。
“喂！林卷卷！很高兴认识你！”季晨在背后忽然喊了一声，林卷卷咬着嘴唇，有些难受地离开了。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做出抛弃，将一个人扔在了危险的地方，她面临这种抉择也挣扎了几分，但还是放弃了对方。
只是她走了没多久，原本包围二人的影子，也在逐渐将她给包裹了，她呼喊了几声黑影，这时候才发现黑影已经没了。
“宋……宋……唔……”最终她被迷雾中的人影给淹没了。
……
宋茗家里，她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呼吸急促地来到窗口望着那近乎黯淡的外界流出泪来:“妈妈……妈妈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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