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丙敏锐觉察到异常。
“两条对策，皆可化解也！”
卫贲却摇摇头：“此非两条对策，实乃唯一之抉择。”
“卫使何出此言？”
“如今屠狄大军营地被攻灭，粮草物资皆已断绝，仅凭吾麾下两千卫国甲士，剿灭长狄师难以登天，战死疆场倒是极为容易。”
丁丙道：“那便战死疆场！”
卫贲有些疑惑：“倘若只能如此，何需天使出谋划策？”
丁丙笑了笑：“吾之本意，并非让卫使白送性命，而是佯装战死疆场，待长狄师信以为真，必然会贪功冒进，届时卫使在突然杀出，定能将长狄师彻底击溃。”
卫贲问：“粮草从何而来？”
丁丙笑答：“这便是卫使职责所在，吾只是在旁出谋划策，至于尔等粮草物资如何调配，皆需卫使亲自调配。”
卫贲并不死心：“天使定有解决之策，只是不愿透露。”
丁丙假装无奈叹息一声。
“若非为了大王之命，吾亦不会想出如此肮脏之筹粮策。”
卫贲仿佛已经习惯，顺着丁丙的话，丝毫没有停歇。
“只要能筹集到粮草物资，无论多么肮脏不堪，对吾等而言，皆属妙策也。”
丁丙的音量降至极点。
“据吾所知，衡邑以西百余里为卫国鼓邑，乃是卫国吞并白狄鼓国，在其旧地所建。由于建造时间更早，如今已初具规模。”
卫贲不解：“吾此前便有了解，鼓邑虽然已经初具规模，却并未囤积粮食物资，目前府库所存，仅够今岁过冬食用。”
“卫使竟提前了解？”
“天使切莫误会，吾领命之事，曾向卫侯询问，屠狄大军粮草如何运输，倘若粮道被长狄复仇者破坏，能否能从鼓邑紧急调粮，卫侯便按上述话语作答。”
“卫侯之言，便可信乎？”
“鼓邑终究属卫国最北城池，而且现居鼓邑之人中，白狄鼓氏遗民占据多数。为防范其等生变，自然不敢囤积粮食物资。”
丁丙却道：“大王曾曰，富达惧死而多和善，穷困无畏易生恶。卫侯主张融合白狄，若是让白狄鼓氏遗民忍饥挨饿，鼓邑定会乱象横生。”
卫贲一点就通，仿佛在脑海之中，快速模拟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即便鼓邑有粮食物资，没有卫侯命书，鼓邑官吏亦不会出借给吾等。”
丁丙道：“吾何时说过要借，此番非但不用向鼓邑借粮，甚至不需要鼓邑的粮食物资。”
卫贲听得有些糊涂。
“如今情况紧急，吾等如何筹集粮食物资，还请天使明言。”
丁丙道：“德水一带祸乱久矣，长狄部族大多缺乏粮食物资。长狄师攻破营地时，留守甲士死战到底，临死前不忘将营地粮食物资焚毁，是以长狄师缴获极少，不久便有缺粮之危。”
卫贲焦急道：“长狄师终究背靠长狄部族，即便缺粮，亦无断粮之危。吾等两千甲士，若想佯装战死藏匿，便需断绝与外部来往，以当下的存粮，四五日后便会断粮。”
丁丙道：“若是有人无意间泄露消息，鼓邑囤积有大量粮食物资，长狄师定然会动心。”
卫贲无比震惊：“天使之意，撺掇长狄师攻打鼓邑？”
丁丙摇摇头：“吾可没说，此乃尔等迫不得已而为之。毕竟长狄师攻打鼓邑，后方一定会出现空虚，届时尔等便可以牙还牙，偷袭长狄师粮草运输队伍。”
卫贲瞬间眼前一亮。
“如此一来，即便只是小胜，亦可缴获长狄师为数不多之粮草。倘若长狄师因此陷入混乱，吾等更可以趁势反攻，与鼓邑驻守甲士里应外合，一举将长狄师剿灭！”
丁丙轻微颔首，不再言语。
卫贲当即召来心腹下属，开始按照上述计策进行布置。
……
姬宫湦收到丁丙奏报之时，延乙期亦遣人送来密报。
在卫贲的刻意宣扬下，鼓邑囤积有大量粮食物资的消息，很快便传到长狄师军中。
长狄师一众首领顿时如获至宝，当即开始筹备如何攻打鼓邑。
延乙期心腹早在消息传开前，就已经借口有紧急事务，提前离开长狄师。
如此一来，长狄师战败，便与延乙期心腹毫无关系。
即便延乙期心腹从未正式表明身份，但是为了避免横生枝节，以及应对往后各种可能，延乙期与栾宣仍然坚持谨慎行事。
针对卫国局势的最新进展，内史伯朙并无别样见解，反倒是寺人尨与屠慕，对卫贲颇有异议。
寺人尨颇为直白：“卫贲心志看似有些动摇，实则只是迫于形势，无奈而为之。依臣之见，不如让其死在长狄师手中。”
屠慕附和道：“卫贲若是殒命，便意味着屠狄大军彻底灰飞烟灭。两任统帅均战死疆场，卫侯和只能重新征召卫国青壮，并且亲自率领，方能避免亡国之祸。”
寺人尨紧随其后：“以卫国之根底，自然不会轻易被长狄击溃。此前卫国强于长狄，如今双方实力趋于相当，必将陷入长时间对峙。”
屠慕最后道：“如此一来，吾等便有充裕的时间，更为稳妥地安排与推进大河以北疆土接管事宜。”
姬宫湦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尔等对卫贲有异议，为何最终却扯到接管大河以北疆土？”
内史伯朙直言：“其等不过是忧心，姬掘突久经疆场，太子宜臼过于稚嫩，而今大王让其等仓促联手，恐会完成突发意外。”
姬宫湦问：“能有何意外？”
内史伯朙毫无遮拦。
“大抵是二人理念不和，亦或姬掘突怀有异心，伺机给太子宜臼灌输不良观念，从而影响大王与太子宜臼关系。”
姬宫湦颔首：“不可否认，确有上述可能，但几率微乎其微。”
“大王为何如此笃定？”
“其一，孤王已经明确，济北所有军政要务，均由姬掘突决断，太子仅有监察之职。即便二人理念不和，顶多不过互相挑刺而已。”
“若姬掘突怀有异心……”
姬宫湦道：“这便是其二，如何明辨是非，正是太子欠缺之处。倘若姬掘突有异心，恰好可以借此磨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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