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素敏对厂里多出来的纠察队很不喜欢，她现在本来出门就少，出门一般都低头走路，结果出门三次有两次会被纠察队拦住。
虽然问明白情况后就会放她走，可余素敏还是很不舒服。
譬如现在，她从精神病院开了药，因为不想让人知道她从精神病院拿药，想着偷偷把袋子和药盒扔了。
结果又被拦住，问她是什么人，背着人是要干什么，手里藏着的又是什么。
“别问了，这是谢副厂长的家属，忙别的去吧。”好在顾谨铭及时出现，替余素敏解了围。
余素敏很感激顾谨铭。
“不用谢，余女士还是赶紧回家吧。”顾谨铭轻声道。
余素敏点头离开，回家把药藏好后，她还要去门市部买菜。
没办法，余庆华突然走运，说是刘波遇到贵人，以前家里长辈有旧，救过命的那种交情，这样余庆华就沾光有了客运站的工作，没有办法像之前一样，时常来家里做饭。
余素敏没法去食堂，也不可能不吃饭。
就算她不吃，谢卫民还要吃，只能咬牙操持起了家务。
但谢岳平那边的卫生和吃饭她是不管的，谢岳平也不需要她管，自己收拾得很干净，偶尔还要嫌弃余素敏。
不说话的那种，就是看到余素敏干的活，做过的卫生，脸上会故意做出夸张的嫌弃，看不上的表情，很刺激人。
余素敏现在都有点恨不得谢岳平死了算了的想法。
买了菜回来，不知道是长期吃药还是什么原因，余素敏头有点昏，坐在路边休息。
又是顾谨铭看到她，替她提了菜，把她送到了家。
都到了家门口，总不好连杯茶都不给人家喝，余素敏只是精神上出了点问题，不是彻底疯了，人情往来还是本能，没有退化。
她请顾谨铭进屋喝口茶。
盛情难却，顾谨铭也没推辞，进了屋。
明明天气很好，但屋里光线却有些暗，是余素敏自己拉了黑布帘子把光都遮掉了。
开了灯屋里情况好一点，余素敏去倒茶。
顾谨铭打量了一下谢家的陈设，目光落在了墙上的相片框上。
这时候的相片大多是两三寸的小照片，大家喜欢用玻璃框框好挂墙壁上，或者在书桌上压玻璃，照片压在玻璃下。
相框里最中间是谢岳平和余素敏的结婚照，周边有一家四口的全家福，也有谢卫红、谢卫民姐弟从小到大各个时期的留影留念。
唯独没有谢泷西。
也不知道谢泷西被接来时，看到这张相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顾谨铭设身处地想了想，心里替谢泷西难受得厉害。
顾谨铭看着看着，视线落到左上角一处凸起上。
照片和背板之间隔了层纸，看那处的凸起，应该是类似于证件的东西。
“顾科长，喝茶。”余素敏端着水过来。
顾谨铭收回目光，接过茶水，余素敏眼线跟着落到相框上。
这相框挂了好多年了，习惯了他一直在那里，也没有往上看的习惯，竟然就这么忽略了过去。
余素敏想起以往每年过年那阵，家里都会拍照片，一般都是收在相薄里，余素敏会挑拍得好，让谢岳平装进相框里。
但去年没拍。
谢卫红独自去了黔省，家里少了个人，自然拍不成全家福，至于单人影相，谁也没有想起来这个事，也没有心情去拍照。
余素敏只看了一眼，心脏就突突突地不舒服，她飞快地收回了目光，等顾谨铭喝了水告辞，余素敏赶紧搭凳子，把相框取下来，找了个缝隙塞了进去。
看不见了后，又吃了两颗药，余素敏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但吃了药，人就格外昏沉想睡，余素敏睡之前还在想着，没来得及做饭，谢卫民晚上回来吃什么？
谢岳平下班后回来了一趟，看着沙发上的余素敏，又看了眼窗户上挂着的黑布，心情烦躁。
余素敏现在越来越神经了，好好的窗户，她非说光线太强太刺眼，自己找了黑布挂上，他把布扯掉，她还继续挂。
实在是烦了，谢岳平也不扯了，由着余素敏去。
他知道余素敏最近在吃药，看着情况好了不少，至少能照顾谢卫民了，这也让他松了口气。
能把孩子照顾好就好。
回家洗了个澡，谢岳平又出了门。
他前脚走，后脚谢卫民放学回了家，看到浴室一室的水汽，谢卫民没说什么，回屋拿了被子出来给余素敏盖上，自己去厨房做饭。
厨房的灯光很暗，余素敏不光给窗户拉帘子，还把家里的灯都换成了低瓦数的，什么都看不清。
但谢卫民好像习惯了似的，摸索着蒸上了饭，又摘了青菜。
他自己做好饭，又去叫余素敏起来把饭吃了，才又让她去睡觉。
等余素敏睡下后，谢卫民才自己吃饭，收拾厨房，然后才搬着凳子，就着屋外的灯写作业。
“这走廊灯暗着呢，怎么在这里写作业，走，去许姨家里写。”许春来看谢卫民是真觉得可怜。
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以前许春来总爱跟余素敏对着干，可现在看余素敏变成这样，心里又不落忍。
许春来也是觉得自己贱得慌，这时候竟然总想着帮余素敏一把。
“走走走，真要把自己开瞎啊！”许春来把谢卫民拉起来，直接抓起作业，把他拉回自己家，按到孩子的书桌边，对着女儿道，“带卫民弟弟一起写作业，卫民，有不懂的就问姐姐啊。”
在明亮的灯光下，谢卫民认真写完作业，收拾了书本，就准备回家去。
“谢卫民，我上周末去百货大楼，看到你爸和你表姐了，你怎么没跟他们一起？”许家大女儿问。
谢卫民一顿，他爸和表姐怎么会一起去百货大楼？
“我要在家照顾我妈。”谢卫民回答。
许多家大女儿也是觉得奇怪才这么问一问，谢卫民这么说，她也就不好奇了。
谢卫民回家睡下，黑暗里，他一直在等谢岳平回家。
但最后直到谢卫民睡着，谢岳平也没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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