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一个伪君子最后的挣扎（四）
在那场举世瞩目，影响深远的大战中，曼忒俄斯究竟又在幕后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这个秘密或许随着德洛修斯和阿雷尼科斯两位皇帝的身死而终究会被掩埋在历史厚重的尘埃深处无从得知了，但是，厄庇克洛忒亚城头没有燃烧的烽火，毫无预兆全部转移到阿塔科尼亚堡附近庄园的阿耳戈洛斯家族全部成员，这些藏匿在寻常之处的草蛇灰线，或许终究会给后人留下足以拼凑出全部真相的碎片。
但，曼忒俄斯真的得到了他想要的吗？
涅雷采斯皇帝死了，卡拉德人无法接受自己的皇帝死在死对头手中这样无比耻辱的事情，愤怒让卡拉德人忘记了这位老皇帝前半生的赫赫荣光，于是涅雷采斯家族的威望也随着这一场战败而一落千丈，似乎阻碍在阿耳戈洛斯家族崛起之路上最大的障碍已经被扳倒了，可惜命运再一次和曼忒俄斯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他最终还是低估了阿雷尼科斯，或者说高估了他作为一个盟友的诚意，以及斯特吉亚王公瓦丁斯拉夫大公的克制力，最终，没能忍住斩首帝国皇帝诱惑的瓦丁斯拉夫在阿雷尼科斯无法约束对方的情况下，悍然向厄庇克洛忒亚发起进攻，而这座早已经被曼忒俄斯提前掏空了的所谓‘战神之城’，终于在雪国步兵的锋芒下，迎来了它有史记载的第一次沦陷。
而这个事件所带来的影响，对于曼忒俄斯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帝国的公民们显然是没有瓦兰迪亚封建主手底下那些领民们听话的，在厄庇克洛忒亚失守之后，一直以来都以自己身为战神之城一份子的身份而骄傲的公民们如同遭受了天大的打击，在这场大战中失去了亲人土地和财产的公民们无一例外都将矛头指向了发起这场战争的涅雷采斯皇帝以及他们的执政官曼忒俄斯。
哪怕后来厄庇克洛忒亚失而复得，但城内的居民却一致将这份功劳安在了真正的幕后黑手，阿雷尼科斯的脑袋上。
阿雷尼科斯一定程度上履行了自己的承诺，提升了阿耳戈洛斯家族在元老院内的地位，授予了曼忒俄斯不少头衔，甚至在取消帝国军团，改为贵族私有兵制度后，还破例允许阿耳戈洛斯家族额外拥有在北疆其他执政官领地征召军队的权利，然而这一切都没办法从根本上改变曼忒俄斯的尴尬处境，他的基本盘始终都在厄庇克洛忒亚，但如今厄庇克洛忒亚的人民已经对他有了排斥心理，那么即便是有再多特权和所谓的头衔勋章，都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
曼忒俄斯迫切的想要改变这种现状，面对治下公民对阿雷尼科斯高的离谱的支持率，他开始认真思考起自己是否应该继续同阿雷尼科斯站在同一战线。
直到那一天，那个女人的出现，曼忒俄斯彻底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是第一个，让曼忒俄斯觉得自己过往数十年的伪装像是一个笑话的女人，她的眼睛似乎有着一种别样的魔力，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穿透曼忒俄斯精心设计的面具，看清他内心每一个角落。
这样的女人是可怕的，也是强大的，尤其是当这个女人还掌握着开启曾经这片大陆上最强大家族所有有形的无形的遗产的钥匙的时候。
于是曼忒俄斯做出了人生第二次投资下注，幸运的是，他这次的选择，正确无比。
至于彭同。
啊，至于彭同……曼忒俄斯必须得承认的是，彭同是他见过的，最简单最纯粹的人，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大陆，在这个哪怕为了一小块面包，两个素不谋面的陌生人都能毫不犹豫的把刀子捅进对方肚子里的世界，居然会有彭同这样干净的好像真是一个圣徒天使的存在。
虽然后来随着阅历增长，彭同也开始慢慢的学会了一些手段和算计，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彭同的内心依旧和曼忒俄斯当初初见他时那个略显拘谨的年轻具装骑兵指挥官一模一样。
那是哪怕所有人都放弃了，他却依旧不屈不挠的一次次带着军队义无反顾的奔向敌人的纯粹，那是明知道捞不到一丝好处，却依旧甘之如饴的带着家族精锐毅然决然南下驰援达努斯提卡的坚毅……所有人都在算计，都在为自己，为自己家族谋取利益，但曼忒俄斯知道，只有他，只有彭同，内心一直都秉持着一份对这个在曼忒俄斯看来无可救药的帝国的炽烈热爱。
曼忒俄斯是羡慕彭同的，因为他从他身上看见了，曾经那个年轻的自己最想成为的样子。
多么热烈而纯澈的家伙，曼忒俄斯知道自己很喜欢彭同这个家伙，这个一直没带着什么面具，从来都是直来直去，喜怒都写在脸上的家伙，这样应该会活的很轻松吧，曼忒俄斯想着，但这样也会活的很危险，因为这里，是卡拉迪亚。
曼忒俄斯的判断一直都很准确，当彭同表现出想要改革宗教的苗头时，曼忒俄斯立刻就猜到了对方的心思，果然彭同的心思一直都不难猜，宗教向来都是政治的工具，所以这本质上就是一次政治改革，而改革的目标也很明显，就是曼忒俄斯自己所代表的元老院贵族。
曼忒俄斯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他小心翼翼三番五次慎重投资下注，才换来如今阿耳戈洛斯家族和自己如日中天的地位，他完全可以预想到当彭同的改革进行下去，自己会落得一个什么下场，这是曼忒俄斯不能接受的，也是那些共和派元老们不能接受的。
但无奈的是，彭同这一番动作，对外战争对内平叛树立起来的威信已经无可撼动，在军队、民意和皇权三大势力的逼迫下，一张由彭同织就的明晃晃的大网堂而皇之的朝着元老们压来，这是一个阳谋，元老们似乎除了束手就擒外，没有任何其他选择。
但是生机，往往就在一瞬间。
或许是自信，又或许是自己一方人近期老老实实的表现麻痹了彭同，总之，当曼忒俄斯意识到那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出现了的时候，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在那一刻，过往所有的情分随着利益纠纷而顿时烟消云散。
为了如今的这一切，我已经努力太久，所以，你去死吧，彭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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