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夜如铁，将狼林攥进无边死寂。
篝火瑟缩着摇曳，刚蹦起的火星尚未触到空气，便被凛冽寒气掐灭在半空，只余下几缕青烟，旋即消散无踪。
史坦尼斯那双仿佛冰封的蓝眼，死死钉在跳动的火舌上，自从驱逐了梅丽珊卓，曾在火焰中扭动的那些真神“预示”便彻底消失。
或许。
从一开始，他的眼睛就从未真正看见过什么东西，不过是女巫用火焰与低语编织的幻象。
按照七国律法，他应该吊死那个女人的……
他当时为什么没有那么做？
或许他早已清楚自己注定失败，史坦尼斯那张干枯的石雕脸上———嘴角忽然咧开一道极淡的弧度，像是嘲讽，又像是自嘲。
他为什么还要坚持？
他不甘心，他这一生本就是由“不甘心”浇筑而成的。
劳勃起兵讨伐坦格利安时，是他死守拜拉席恩的族堡———风息堡，守住了兄长的后方，守护了家族的荣誉。
劳勃坐上铁王座后，命他剿灭坦格利安的余孽，他便亲自督造战船，带着新组建的王室舰队强攻龙石岛，将象征着前朝王储的那片土地纳入掌控。
史坦尼斯的牙齿突然“嘎吱”作响。
可劳勃无视了他的功劳，转头就把富饶的风暴地封给了他们的弟弟———蓝礼。
而他，劳勃只将一座没有龙、只剩冰冷岩石的龙石岛丢给了他！
即便如此，他依然忠实履行职责和义务，为劳勃牢牢守护君临的海上屏障———黑水湾。
但，他依然为劳勃忠实地守护着君临的屏障———黑水湾。
劳勃死了。
沉溺酒色、荒唐半生的兄长，终于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价。
然而，劳勃的儿子，他的继承人是兰尼斯特*伦诞下的孽种。
依照七国的继承律法，铁王座该由他继承。
因此。
他起兵了，这是他的责任和义务。
可蓝礼却举起了反旗………
那个被宠坏的、永远带着虚伪笑容的亲弟弟，越过他这个合法继承人，在风暴地宣称为七国之王。
那个时候。
他若是选择所谓理智的退让，这个王国只会冒出更多觊觎王座的“国王”。
因此，他必须强势，必须用铁与血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他给过蓝礼机会，却只换来弟弟的嘲弄，把他当成小丑羞辱。
他只能杀了蓝礼，用梅丽珊卓的诡异暗影，终结了那场可笑的叛乱。
他告诉自己，这是必要之恶，一切皆是为了王国的安宁。
然后。
他在君临城下败给了兰尼斯特和提利尔的联军。
野火在海面燃烧，他的舰队化为灰烬，他的士兵葬身火海。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灰心，七国需要他这个合法的国王，需要一个能终结混乱、带来秩序的统治者，他坚信。
后来。
为了七国，他毅然来到绝境长城。
他要亲自拯救这个王国———以合法国王的身份，击退异鬼，赢得最终的胜利。。
他的抉择皆是正确的，一直都是如此。
他要驱逐黑暗，为七国迎来真正的光明。
然而。
坦格利安回来了，带着三头龙，重新坐上了铁王座。
他的国王头衔丧失了合法性。
他第一次感到了迷茫，哪怕亲眼看着父母随“风暴号”沉入海底，哪怕在风息堡围困、快要饿死时，他的信念都未曾有过一丝动摇。
他还能做什么？
他一遍遍地问自己，最后得出了答案———他还可以击败异鬼，成为七国的英雄。
只要能打赢这场关乎人类存亡的战争，他便不是输家。
但，若要战胜异鬼，必须得到北境的支持。
若要战胜异鬼，他需要北境，所以他选择除掉奈德，但是……失败了。
自从失去合法性，背叛便接踵而至。
梅丽珊卓的背叛仅仅是开始，越来越多的臣民弃他而去，他的“王国”分崩离析。
……
史坦尼斯缓缓吸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暂时压下了他心下翻涌的怒火与不甘。
然而，一阵疲惫突然席卷，像潮水般……欲要将他淹没。
他老了。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是在刚才低头看见自己手背上的老人斑时，或许是在感受着双腿传来的沉重无力时———他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老了。
但他绝不会在此刻倒下！
他会战至最后一刻，他为自己选择了最后一个敌人———格林·克莱勃。
他必须杀了他，不是为了坦格利安，不是为了七国，更不是为了所谓的光明。
他是史坦尼斯·拜拉席恩！
他是为了不背叛血管里流淌的———拜拉席恩血脉———怒火燎原！
………
…
狼林另一端，国王营地的灯火在夜色中连成一片暖黄，像撒在墨色绒布上的碎金，将周遭的寒气烘得淡了几分。
最大的营帐内，格林陛下带着艾莉亚，正在接见雇佣的众狼林猎人———他们知晓何处有猎物、何处藏凶险，熟悉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格林脸上漾开温和的微笑，目光缓缓扫过他们，摆了摆手，他的声音沉稳又亲和：“起来吧，我勇敢的猎人们。”
低着头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局促而敬畏，也有几分被这份国王的亲切冲淡的紧张。
最后，在其中年岁最大的猎人带领下，其余人这才跟着缓缓站起。
他们虽是狼林里的“王者”，但仍有些局促不安，也有几个大胆的年轻人，用带着好奇与淳朴的目光，悄悄打量着端坐的陌生国王。
格林浅浅地笑了笑，随后朝旁边伸下手，道：“请容许我介绍，这位是临冬城公爵的小女儿，艾莉亚·史塔克。”
艾莉亚早就在椅子上坐不住了，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们，等到格林的声音落下，她马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夜安，诸位猎人。”
“夜安！夜安！”
“史塔克小姐！”
“愿旧神保佑您！”
“您比临冬城的阳光还……”
随着众猎人杂乱的问候声音，他们再次下跪。
不得不说，比起格林……此刻，他们眼里的敬意也真切了许多。
格林自然一点都不介意他们的区别对待，他毕竟是一位仁慈而英明的七国之王。
艾莉亚朝他们伸出双手：“快起来吧，很高兴认识你们！”
她对这群狼林北部的猎人充满了好奇，追着问了很多，等气氛变得愈发轻松，格林抬了下手。
随即，侍从们纷纷端来了冒着热气的面包、泛着油光的烤肉，还有北境人最喜爱的———烈酒。
营帐的地面铺了毛皮，格林让他们的直接坐下：“先吃点东西吧。”
“噢！”
“谢谢国王！”
“好酒啊！”
烈酒很快就拔高了对国王的好感，众人直白的感激声在帐内此起彼伏。
偷偷尝了口烈酒，艾莉亚的小脸顿时皱成一团，一旁的格林忍不住笑出声。
艾莉亚觉得自己被小瞧了，不服气的又猛灌了一口，结果酒液呛得她咳嗽起来，周围哈哈大笑。
欢声笑语里，热食与烈酒见底时，艾莉亚已在椅子上睡着。
布蕾妮爵士将她抱走后，在格林的示意下，侍从们抱来了几个沉甸甸的木箱，摆在众人的前面。
随着“咔嗒”声响，箱盖被掀开。
火光摇曳，金灿灿的光影晃了众人的眼，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猎人们的呼吸声都变得格外清晰，顿了顿，格林的声音缓缓传来：“这只是一部分赏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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