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后，凝霜开始着手准备放归宫妃一事。
呼兰荼的去处萧时衍另有安排，旁的妃嫔却由凝霜亲自操办。
深宫女子入宫后本就再难出去，无宠的宫妃更是难熬，如今有了放归出宫的机会，宫里上下一片其乐融融。
自然也有还在惊慌的。
根据规矩，宫妃放归出宫可 根据品阶获得相应的诰命。
话是这么说，怎么安排就全靠新任皇后凝霜的个人喜好了。
苏才人接到圣旨的那刻开始便惴惴不安，眼见第一批放归名录要出来了，她终于是坐不住，前往关雎宫。
午后风景正好，人也有些困乏，凝霜支着脑袋坐在窗边，看萧时衍描摹倒映在窗子上的树影。
新婚刚过，太上皇倒是让萧时衍多休沐了几日，蓁蓁和昭昭也由太后带着，日子闲适得很。
凝霜盯了半天，见男人笔下的树枝逐渐在窗户上成型，长叹一声：“好无聊。”
萧时衍放下笔，旁边候着的刘成十分有眼力见让小太监把水端上来，让男人净手。
“你也想出宫？”萧时衍笑着说。
皇宫虽然大，但终究是个很大的四四方方的院子，自然是要出去多走走才更畅快一些。
萧时衍明白她的心思，拿起笔沾了点墨迹在凝霜鼻尖上轻点一下。
落下一个淡淡的印子。
很浅，凑近了才能看见。
凝霜还是猛地往后撤了，拿出帕子擦了擦墨迹：“你也不怕这时候有谁来了。”
“能有谁来？”萧时衍悠悠道：“明日带你去朕的外庄上看一看，庄子中养了狸奴和兔子，还有一方温泉。”
凝霜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乌云来报。
自凝霜被封为皇后之后，乌云也成了一等女官，她微微躬身道：“娘娘，苏才人。”
凝霜擦墨迹的手一顿。
苏才人？
那墨迹怎么也擦不干，女子恼怒地瞪了作乱的帝王一眼。
她也放弃了，苏才人眼不至于这么尖利，不至于损了她的皇后威仪。
萧时衍轻声道：“苏才人来是做什么？”
“这几日每天都来，时不时送一些东西给臣妾。”凝霜耸了耸肩，“大抵是以前针对臣妾太多次，怕臣妾安排放归宫妃事项的时候，专门针对她吧。”
苏才人由选秀入宫，也没侍寝过一次，只能跟在高位妃嫔底下讨生活。
只是有点识人不清，这么多次站队都站错了。
也给凝霜带来过几次麻烦。
萧时衍听了，也没说什么：“你看着安排吧。”
名单实际上早已拟好，苏才人出宫后本该受封宜人。
不过凝霜也听闻她是苏家嫡长女，但父亲宠妾灭妻被贬，苏才人在家中并不算过得太好。
妾室所生的庶女都能压其好几头。
因此打算再往上一品，封其为淑人。
这是她身为皇后应该做的。
但凝霜本人没那么大度，在此之前还是给苏才人一点教训。
她悄悄放出一点消息，让苏才人误以为自己要针对她，故意不让苏才人出宫。
这几天的苏才人恐怕一直被吓得睡不着觉。
整日都跑来关雎宫打探消息。
凝霜递了一个眼神给萧时衍，让他在这儿安静待着，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衫，从屏风后绕到正殿。
乌云上来奉了一杯茶，不多时，苏才人也请了进来。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恭顺地跪下。
“起来吧。”凝霜微微颔首。
她命人为苏才人赐座，见她忐忑不安地坐下，忍不住掩唇笑了笑。
苏才人天天都来，偏生开不了这个口，每回都是喝下一杯茶就走了。
吊着人家这么多天，也该放过她了。
凝霜将茶盏搁到一边，随口道：“难为你有心，别人可都在收拾出宫的行囊，也只有你还天天来看本宫。”
苏才人讪笑道：“嫔妾也是心里惦记着娘娘。”
以往她可没少得罪凝霜，毕竟谁也没想到北羌来的和亲公主会成为皇后，按照规矩，再怎么封，顶破天也只是个妃位。
后来皇城内隐隐约约传出一些凝霜的身世传闻，苏才人就有些坐不住了。
起先是说，她是肃王夫妇在外流落的女儿，后又说是前朝乐安公主的亲生闺女。
现在倒好，竟直接坐实了真的身份。
废太子萧岳和乐安公主的孩子。
皇帝为了保护凝霜，对外并未道明凝霜父亲究竟是谁，知道些内情的可真就被吓坏了。
单论母亲的出身来讲，凝霜便是前朝皇室的后裔，怎么也能封个郡主。
论父亲的出身来说，即便萧岳犯错被废身首异处，这位皇后血液里，也可流着皇室的血，与陛下也是有亲戚关系的……
想到这儿，苏才人内心充溢着淡淡的绝望。
恨不得回到凝霜刚入宫的时候，哐哐扇当初不清醒的自己好几巴掌。
她也没办法拖下去了，势必今日要把出宫的事情给办妥了。
“嫔妾这几日来……”苏才人艰涩道：“是为了给娘娘道歉。”
凝霜笑着挑眉：“哦？”
一旦开了口，苏才人便收不住了：“娘娘刚入宫的时候，嫔妾确实……很嫉妒，做了一些对不起娘娘的事情，还识人不清，跟错了主子。”
她从身边婢女手中接过一个盒子，打开给凝霜看过。
里头放着一个精美的团扇，以苏绣绣成精美的牡丹蝴蝶，栩栩如生。
“这是嫔妾亲手绣的，特送来向娘娘赔礼道歉。”
身居高位，凝霜已缺不得什么奇珍异宝，只是送一份心意。
坐在上方的皇后娘娘什么也没说，让苏才人更加忐忑。
过了半晌，凝霜才道：“过往之事，不会再去深究。”
苏才人松了一口气。
凝霜从凤椅上站起，慢慢走了下来，搀扶起苏才人。
“正巧今日你来，本宫也可以跟你说说你出宫的安排。”
苏才人眼眸一点一点亮起来。
“按照规矩，根据妹妹的品阶，应当受封宜人。”
诰命夫人身份尊贵，类似于朝臣，她们也是属于皇后手底下的朝臣。
因此也并非就是吃白饭的，而是在各种宫宴与册封典礼上承担一部分责任，由皇帝发月俸。
宜人，对苏才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凝霜又道：“陛下倒也和我提过几嘴你的家中琐事，思量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封妹妹为淑人，你看这样可好？”
淑人可就真的能压过她的父亲一头了。
苏才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若封赏下去，家中的庶妹可就不会再看不起她，都得生几分敬畏。
她还能独自在外立府，带着母亲和离。
苏才人深深朝凝霜行了一礼：“嫔妾多谢皇后娘娘！”
凝霜笑了笑：“你还年轻，日子也长着。我瞧你这绣工好，继续深造绣工亦或是再觅良婿全是你自己的事，旁人做不来主，但切记，人总得为自己活着。”
这一番话说的，苏才人更是觉得自己起初有眼不识泰山了。
她热泪盈眶地盯着面前如今天下最珍贵的女人，还想说些感激之言，心情澎湃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自己与其他女子一般，都是没什么大志向的，不过想要有个良人，与自己共度余生。
看着看着，苏才人竟然发现凝霜的鼻尖上有一点墨渍。
她轻轻“咦”了一声，忍不住点点自己的鼻尖，提醒凝霜道：“……娘娘，您的鼻子上，似乎沾了点墨痕。”
凝霜：……………
方才还端庄雍容的女子，忽然脸颊爆红，平白多了些孩子气。
苏才人还听见屏风后面，传来男人隐隐约约的闷笑声。
意识到什么，苏才人不大好多留，含糊道：“若没什么事，嫔妾就先告退了。”
觅一个良人，这话说来轻巧，放眼整个皇城，也就只有陛下算得上良人了。
只可惜，不是她的良人。
苏才人带着旨意离去，凝霜却怒气冲冲地绕到屏风后。
“萧时衍，都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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