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走出殿门，正月色映照在她的脸上，纯白而又凄冷。
“今夜的月色，很好。”皇后轻轻地道。
脸上的泪痕已干，皇后的神情恢复了以往的从容与温婉。
不论如何，她必须撑下去。
不仅是为自己，也是为了帝君。
现在她的肩上，有着两份责任，两份担子，帝君未完成的，她必须亲眼看着它们实现。
“摆驾去慎刑司。”皇后吩咐道。
“是。”
今夜的月色是多年难遇的好，月光极亮，几乎让黑夜变成了白夜。
舒贵妃坐在地上，头靠在墙上，头发凌乱，裙子也沾上了脏污，不复原来的华贵。
这时门外传来了通报声，皇后穿着华服，翩然而至。
舒贵妃抬眸看向如今居高临下的皇后，嘴角浮起一抹讥诮。
“说是爱着帝君，帝君死了也没见你有多伤心，真的是虚伪。”
皇后没有理会她的嘲讽，看着她毫无形象的模样，在心里不禁叹了口气……
宫里的人都知道舒贵妃是宫里最爱美的女人，穿的衣服从来不愿意穿第二遍。每次宴会，不是艳压群芳誓不罢休。
可现在最爱美最讲究的舒贵妃却颓然坐在墙角，连裙子沾上脏污都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你们都下去吧。”
皇后说完，旁边的人就撤的一干二净了。
“你很爱他？”皇后笑了。
“你笑什么？”舒贵妃看向皇后，眼神不屑。
“你爱他，可你却亲手杀了他，”皇后冷声道，“现在一副要死要活万念俱灰的模样，你又装给谁看？”
“我没有！”舒贵妃坐直了身子，似乎是被皇后的话刺痛了，她不是什么好人，可要说她对帝君的感情是装的，她却不肯答应，“明明是他自己把刀捅进了胸口，豁出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拖我下水！”
“你已经下了毒，帝君早晚都得死，他只不过是把你应受的罚，应背负的罪用这个方法还给你罢了。”
皇后蹲下，扯过舒贵妃凌乱的头发，强迫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若不是无路可走，他又怎么会让自己死得这么狼狈？”
“你才是那个凶手！”
皇后的情绪渐渐激动了起来，扯着舒贵妃的力道不由得加大了许多，舒贵妃吃痛，使尽全身力气推了一把皇后，可皇后却纹丝不动。
“你别忘了，本宫出自西北沐家。”
皇后的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小姐，又怎么赢得过自幼被当成男孩养大的将门虎女。
舒贵妃喘着气，笑道：“怎么？温婉的皇后娘娘装不下去了？”
皇后直接拽着她到了墙边，一把把她扔在了角落里。
“本宫忍你很多年了，你应该也是吧。”
“没错！”舒贵妃也直接认了，“凭什么你当皇后，你除了会装一副温婉贤淑的模样骗人，还会做什么？你家世比我好吗？你比我美吗？你连个孩子都没有，而我是小皇子的生母！”
“看来你怨气很重啊，那你要听听本宫的不平吗？”皇后蹲下，平视着舒贵妃。
“你凭什么把帝君推上死路后又一副无辜受害者的模样，在这里假模假样地装？”皇后的眼中浮现冰冷。
舒贵妃笑道：“我现在落在你的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皇后起身。
“你自然会有处置，只不过不是本宫说了算的，你做过什么，应该受什么惩处，你自己最明白。”
说完，皇后便准备离开了。
“替我照顾好楚延。”舒贵妃忽然出声了。
楚延，是小皇子的名字。
“他是陛下留下的唯一血脉，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他。”
皇后没有回头，所以也没看见舒贵妃最后冲她的背影行的礼。
舒贵妃一个人呆在角落中，自帝君死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仿佛被抽空了。
所有的爱恨嗔痴，统统随着那个男人逝去了……
她爱他吗？
她恨他……
可当仇恨和报复成为她唯一的目标之后，当这一切实现之后，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欣喜。
甚至在帝君嫁祸她的时候，她也只是害怕……
害怕那个一直恨着的人，忽然之间就没了。
人就是这么反复无常的生物，他活着的时候，恨着他，巴不得他尽快死去。
可真正他死去的那一刻，却又觉得一切都空了，失去了意义。
萧启焕……
舒贵妃在心里默默地念出了那个与她纠缠一生的男人的名字。
她马上就要死了，一命抵一命，她也就不欠你什么了……
在过奈何桥的时候，她一定会把孟婆汤倒得干干净净，一滴都不喝。
她要把你的样子刻在脑海里，下一世，避开这个男人。
顾小阮坐在床上，黑暗隐去了她的身影。
她没想到帝君会这么决绝……
直接让舒贵妃背上了弑君的罪名，殿上所有人都是人证，让她根本无法翻身。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舒贵妃不可能弑君，尤其是蠢到在大殿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弑君。
她是帝君唯一的血脉——小皇子的生母，帝君身体不好，她只要乖乖地呆着，就能等着自己的儿子继承大统。
这样稳操胜券的舒贵妃，又怎么可能在大殿上弑君，白白赔上自己的性命和家族的未来？
但帝君让她在大殿上“杀”了自己，在所有人的眼前，演了一场荒唐闹剧。
硬生生地让不可能之事，成了众人亲眼所见的“事实”。
那个男人，果然狠。
狠得连捅死自己都不眨眼。
只是可怜了小皇子，一夜之间，失去了两位至亲。
也不知是福是祸，顾小阮就这样躲过了“弑君”，而帝君死后，她能感觉到原来来自顾与瑾的执念正在慢慢消退。
稚嫩的女声传来，这次她是来告别的。
“他死了，我的心愿也就了了，虽然他没死在你的手里，但这个不怪你。”
顾与瑾的声音依旧稚嫩，或许也只有死去的人会永远年轻吧……
“其实……如果不是我犹豫了的话，我可以亲手杀了他。”顾小阮承认了自己当初的心软，她自然明白顾与瑾多么盼望能手刃仇敌，只可惜因为她的一念，顾与瑾失去了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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