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裴宏结束了同众太医的商讨，他面带阴鸷，乘龙撵来到了椒房殿中。
甫一走到殿门，便听见殿内传来姚皇后张罗的声音，他一抬手，身后跟着的太监侍从一并停下了脚步。
“玳瑁，快将避瘟香点上。”
“娘娘，那艾草可要......”
玳瑁话音未尽，裴宏听到“艾草”二字，直接推开殿门，朝姚锦书走去。
殿内正手忙脚乱的众人瞬间跪了一片。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裴宏却并未让她们免礼，而是径直坐到了殿内宝座上。
“皇后这里可有艾草？”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姚锦书忙上前一步，“是，臣妾前两日夜不能寐，听闻艾草助眠，便从太医院拿了些过来用。”
裴宏轻掀眼皮，朝姚锦书望去。
“京中瘟疫来势汹汹，不过已经有位神医发现了针对这瘟疫的好东西。”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谁知竟见姚锦书面上又惊又喜。
“难道真的说对了？是艾草吗陛下！”
姚锦书惊呼出声，她虽然对成钧那话有所怀疑，毕竟这小小的艾草，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功效。
可瘟疫确实如成钧所言，如期而至，她现在哪还有别的理由不去相信成钧？
“正是艾草，皇后是听何人所言？又如何得知？”
这话虽听着温和，但殊不知，裴宏那藏在衣袖中的拳头，早已攥紧。
他眼眸眯起，他不过是一个时辰前才听说此事，并且封锁了消息。
那他的皇后，又是如何得知？
他不得不怀疑，这场瘟疫是否有旁的猫腻？
姚锦书听了这话，倒以为是一个论功行赏，放成钧提前出了宗人府的好机会。
她轻快地走到裴宏身侧，拉上裴宏的手臂。
一时间竟为了这未卜先知一事，兴奋地将头脑都抛了出去......
“陛下，是成钧，成钧他前两日同臣妾说，是仙人托梦，将瘟疫的化解方法告知了成钧。”
她双手合十，笑意盈盈。
“当真是成钧这孩子的好造化呀！”
可裴宏的脸色愈发青紫难看。
前两日？裴成钧尚在宗人府面壁思过，如此说来，竟是他的皇后，罔顾圣旨，偷偷前去探望了。
而他裴宏更不信这所谓的仙人托梦一说。
他只知道，事在人为！
譬如当年，凤仪宫那场大火，可不是所谓的天灾。
恐怕这场瘟疫，同皇后、英武侯、裴成钧，都脱不了干系！
“陛下，如此一来这瘟疫便成了纸老虎，成钧也算是有福报了，何不如......”
“何不如将裴成钧放了出来？”
裴宏抢先一步说道，他面目狰狞，咬牙切齿般，又猛地起身，朝姚锦书的身侧逼近。
“陛下，您.......”
这令姚锦书浑身寒毛竖起，不寒而栗。
下一秒，裴宏一双大手猛地掐住姚锦书的脖子，堂堂一国之后，当着众多宫娥的面，被帝王摔在了墙壁上。
众婢女心惊胆战，忙将身子压得更低，头埋得更深，战战兢兢，丝毫声响都不敢发出。
“前两日？”裴宏暴怒出声。
“前两日那逆子在宗人府，皇后可真是好本事！”
“竟买通宫人，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
裴宏气得牙齿吱吱作响，“好，好一个皇后娘娘。”
姚锦书这才反应过来，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巴掌，她怎么能被这瘟疫解决的法子冲昏了头脑，竟敢触帝王的逆鳞。
可世上唯独没有卖后悔药的。
她发髻被刚才冲撞的动作弄得凌乱，狼狈极了，偏生后背的疼痛又在不断地刺激着她的神经。
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她近乎爬着的动作上前，拉住皇帝的衣角。
双眼通红，连同声音都在颤抖。
“陛下，臣妾是关心则乱，成钧那孩子自小就是陛下您看着长大的，臣妾怕他一时间受不了，想不开了可如何是好？”
如今只能打起感情牌了，她泪如雨下。
“臣妾知错，还请陛下看在这瘟疫当前的份上，给臣妾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
“玳瑁！快将艾草都搬来，呈给陛下。”
可若是不提这艾草还好，一旦提及，裴宏更是一脚踹在姚锦书的肩膀上。
他蹲下身去，周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漆黑的双目恶狠狠的盯着姚锦书，骇得姚锦书身子不自觉的朝后仰去。
“如此说来，英武侯那里也有艾草了？”
姚锦书大脑飞速转动，可她仍旧猜不透帝王心，但有了方才的教训，她可不能再回答错了。
“陛下，兄长在宫外，臣妾并不知晓兄长那边的情况呀！”
可随即落入她耳中的，却是裴宏阴狠又诡异的笑声。
“哈哈，不知？刘万禄，出宫去查。”
裴宏拽下身上一枚玉佩，刘万禄忙上前接过，在姚锦书欲言又止的惊恐注视下，他摇头朝外走去。
“不，陛下，如今宫外瘟疫肆行，万一刘公公接触了患病的百姓，那岂不是将瘟疫带到了宫中？于陛下龙体不利啊。”
姚锦书知晓，自己兄长定会如同自己一般，虽对成钧的话并未全信，可还是会购入少量艾草，以防万一。
若是陛下查到了兄长身上，那便是做实了自己这个皇后同宫外臣子私下来往，互通消息，有干政的嫌疑。
但姚锦书的劝说却并未起到丝毫作用，裴宏指着玳瑁等人送进来的艾草。
“有艾草在，何愁刘万禄会被感染？”
他一手钳制住姚锦书的下巴，散发出一种极为压抑的气息。
“朕就同皇后一起等在这椒房殿。”
姚锦书绝望地闭上双眼，完了，一切都完了......
葳蕤院中，静候消息的虞殊兰至今未见这艾草避瘟的消息传出，有的只是大街小巷贴起严禁出门的告示罢了。
她心中暗自思忖，令狐神医已将这法子告知了京兆尹，如今看来，应当是皇宫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她当机立断，将两个提前缝制好的，装有上等艾草的香囊交给安嬷嬷，吩咐道。
“安嬷嬷，你快同安炳一起在京城打听一二，尤其是昭阳门那边的动静。”
可不等安嬷嬷离去，裴寂的声音率先传入她耳中。
“殊儿不必麻烦，宫中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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