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明见叶飞点头，立刻热情地引着他往停车场走，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哪家酒庄的年份酒最合时宜。
叶飞嘴上应着，目光却不经意扫过聚珍阁紧闭的侧门，门后隐约有黑影晃动，像是在清点什么。
坐进张启明的车，皮革座椅带着淡淡的檀香。
张启明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笑着说道：“叶先生，不瞒你说，聚珍阁老板跟我是老交情，他家拍品向来把关严，今天这些仿品混进来，估计是底下人走眼了。”
叶飞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着，没接话。
刚才那枚战国带钩，错金云纹被蜡封得极为隐蔽，寻常行家就算上手，不刮开锈迹根本发现不了。
这种“漏”，怎么会恰好出现在一场内部拍卖会上？
车刚拐过街角，叶飞忽然开口询问道：“张理事，聚珍阁最近是不是换过鉴定师？”
张启明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随即笑道：“哎？叶先生怎么知道？前阵子老鉴定师退休了，新找的据说是个留洋回来的博士，年轻人毛躁，估计是看走眼了。”
叶飞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留洋博士？
刚才那对珐琅彩瓷瓶，仿的是乾隆御窑风格，瓶底款识的笔触刻意模仿官窑技工的习惯，却在“乾”字的竖笔收尾处露出了破绽，那是民国仿品才有的收锋手法。
这种细节，连老鉴定师都未必能一眼识破，一个毛躁的年轻人，怎么会把这么多高仿品一起放进来？
到了酒庄包间，张启明刚要叫酒，叶飞忽然指着窗外询问道：“张理事你看，那不是聚珍阁的王老板吗？”
之前张启明在带他去聚珍阁的时候，给叶飞看了一眼聚珍阁老板照片，所以叶飞有点印象。
张启明探头看了一眼，果然见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酒庄门口打电话，脸色焦急。
刚要起身打招呼，却见王老板挂了电话，转身钻进一辆黑色轿车，车后座隐约坐着个戴墨镜的男人，手指上戴着枚硕大的玉扳指，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张启明忍不住喃喃道：“奇怪，王老板今晚说家里有事，没来拍卖会啊。”
叶飞端起茶杯，热气模糊了他的眼神。
“或许，他是在忙比拍卖会更重要的事。”
话音刚落，包间门被推开，服务员端着酒进来，托盘上还放着份折叠的报纸。
叶飞瞥了一眼，头版标题赫然是“海城古董走私案告破，涉案金额达数亿”，配图里的嫌疑人被模糊处理。
张启明这时也看到了报纸，直接愣住了。
“叶先生，我……我真不知道会这样……”
叶飞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着张启明，语重心长地说道：“张理事，有些坑，不是眼力好就能避开的。”
窗外，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驶离，车尾灯在夜色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像是在预示着这场拍卖会背后，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正在悄然展开。
张启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喉结滚动了几下。
“叶先生，这……这走私案跟聚珍阁没关系吧？王老板那人看着挺本分的……”
叶飞没接话，只是拿起那份报纸，指尖在嫌疑人的刺青图案上轻轻点了点。
“张理事，你再想想，今晚那些有问题的拍品，除了仿品，是不是都有个共同点？”
叶飞的声音不高，却像颗石子投进张启明心里。
张启明猛地一怔，眉头紧锁着回想。
“共同点？好像都是些看着不起眼，但细究起来又有点说法的东西……那对珐琅彩瓷瓶看着像官窑，青铜鼎带点商周气韵，墨玉貔貅也是常见的招财题材……”
“还有那枚错金带钩。”
叶飞默默补充道：“战国真品，却被刻意做旧藏拙，像是怕被人认出来。”
张启明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叶先生的意思是……这些东西是……”
“不好说。”
叶飞放下报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但走私案里的赃物，往往会通过这种看似正规的小拍卖会洗白，真真假假混在一起，即便被查，也能推说是鉴定失误。”
正说着，张启明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王聚才三个字。
正是聚珍阁老板的名字。
张启明看了叶飞一眼，刚接通电话喂了一声，脸色就骤然大变。
“什么？警察来了？查拍品来源？”
张启明的声音都劈了，挂了电话后，苦笑着冲叶飞说道：“完了……叶先生，警察去聚珍阁了，说有人举报今晚的拍卖会有赃物……”
叶飞放下茶杯，眼神沉了沉。
这速度未免太快了，像是有人早就布好了局。
“张理事，你今晚拍下的带钩，得暂时交出去配合调查了。”
叶飞缓缓说道：“不过也好，正好让专家鉴定一下，看看它到底是不是赃物里的漏网之鱼。”
张启明苦着脸硬是冲着叶飞挤出一抹笑容。
“都怪我，一时贪心，还好有叶先生你提醒，不然我今晚怕是要栽在那对珐琅彩上，到时候说不清道不明……”
说着说着，张启明似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叶飞：“对了！那个人拍了那对民国仿品，会不会也被卷进来？”
叶飞望向窗外，语气淡淡的说道：“说不定，他本就是局里的人。”
这话让张启明浑身一激灵。
是啊，那男人从一开始就针对叶飞，像是故意要跟他反着来。
若真是这样，那今晚这场拍卖会，从头到尾就是个圈套？
“张理事，今晚的事没那么简单，你先去配合调查，记住，只说自己不懂行，是听了别人的建议才拍下带钩的。”
张启明连连点头，匆匆结了账，临走前又回头看了叶飞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咬咬牙快步离开。
包间里只剩下叶飞一人，窗外的夜色仿佛浸透了进来，带着几分凉意。
叶飞指尖轻叩桌面，脑海里反复梳理着今晚的脉络。
是谁在背后布局？
目标是洗赃物，还是另有图谋？
正思索着，包间门被轻轻敲响，笃笃两声，节奏不急不缓。
叶飞抬眼看去，门被推开一条缝，青玄正站在门口，穿着素色长衫的身影立在门口，墨发用木簪束起，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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