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统天下的帝王

天苍山脉的苍沼桐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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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陈郡鱼腹中的丹书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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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大泽乡已成泽国。

>九百戍卒困于泥泞,绝望如瘟疫蔓延。

>陈胜与吴广剖开一条偶然捕获的巨鲤,鱼腹中赫然一卷丹书帛布:“陈胜王”。

>戍卒们惊惧跪拜,篝火映亮陈胜眼中野火。

>千里外咸阳宫,赵高正含笑将一头鹿牵入大殿,群臣噤若寒蝉,无人敢言“鹿”字。

>无人知晓,那鱼腹丹书,出自一位流亡儒生颤抖的手笔——咸阳焚书坑儒的烈焰,终将反噬帝国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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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灰色的天幕沉沉压在大泽乡低矮的茅屋与枯朽的树冠之上,仿佛一块浸透了污水的巨大裹尸布,随时要坠落下来,将这片死寂的泥沼彻底埋葬。雨,已不是落下,而是天河决了口,倾倒着无穷无尽的冰冷与绝望。雨水汇成浑浊的洪流,在早已辨不出道路的泥泞里肆意冲撞、盘旋,卷携着枯枝败叶、牲畜粪便,乃至零星漂浮的破旧草鞋,一路呜咽着奔向更低洼的去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腐草味和一种人群长期困厄聚集所特有的、令人窒息的酸馊气息。

九百名本该远赴渔阳戍边的闾左戍卒,如同被遗忘的蝼蚁,深陷在这片由天灾与暴政共同构筑的泥潭里。期限早已在滂沱大雨中无情流逝。秦律森严如刀:“失期,法皆斩。”这六个字像冰冷的铁链,勒在每一个人的脖子上,勒得他们喘不过气,勒得眼神空洞,只剩下野兽濒死前的麻木与偶尔闪过的凶光。临时搭建的窝棚在狂风骤雨中呻吟、摇晃,缝隙里不断渗入冰冷的雨水,地面已成了浅塘,湿透的破旧褐衣紧紧贴在嶙峋的肋骨上,寒气刺骨。无人言语,只有雨声震耳欲聋,以及压抑到极致的、沉重的喘息和间或一两声无法抑制的、绝望的呜咽。死亡的气息,比雨水更粘稠地包裹着每一个人。

陈胜靠在一根勉强支撑着窝棚的湿滑木柱上,雨水顺着他粗硬的短发、深刻的眉骨和高耸的颧骨不断流下。他身上的破旧褐衣早已湿透,紧贴着精悍却已显出疲惫的躯体,但他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柄在污泥里也不肯弯折的青铜短剑。他沉默地扫视着这片死气沉沉的营地。火光微弱,在风雨中摇曳不定,映照着一张张因饥饿、寒冷和恐惧而扭曲变形、毫无生气的脸孔。有人蜷缩在角落,头深深埋在臂弯里,身体微微颤抖;有人目光呆滞地望着棚顶漏下的水线,仿佛灵魂已被抽离;更有人眼中闪烁着一种疯狂的光,那是困兽被逼入绝境、走投无路时才会有的、不顾一切同归于尽的凶戾。绝望如同瘟疫,无声无息地啃噬着所有人的心志。

他身边的吴广,身材魁梧,性情素来宽厚,此刻那张方正的国字脸上也布满了忧虑的阴云。他压低声音,带着浓重的楚地口音,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艰难挤出:“阿胜,不能再等了!这雨…这泥…渔阳万里迢迢,插翅也难飞!误了期限,横竖都是个死路一条!难道我们九百条汉子,就白白躺在这里,等着咸阳的刽子手来砍脑袋?或者像猪狗一样,被这烂泥活活沤死?”他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腰间那柄粗陋的青铜短剑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青筋暴起,仿佛要将那冰冷的金属捏碎。

陈胜的目光从那些绝望的脸孔上缓缓移开,投向棚外无边的雨幕和黑暗。他的眼神异常锐利,里面燃烧的不再仅仅是绝望,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和洞察一切的冰冷。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穿透了哗哗的雨声,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敲打在每一个竖起耳朵的戍卒心上:“等死?不,吴叔。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为戍边而死,那是命数;可若为这无道暴秦苛法所杀,死如草芥!天下苦秦久矣!”他顿了顿,目光如炬,扫过一张张抬起的、惊愕的脸,“我听说那二世胡亥,不过是始皇帝的小儿子,本就不该他继位!该继位的是公子扶苏!扶苏贤名在外,多少次劝谏始皇帝宽仁,反被赶去北疆监军!如今竟被二世和赵高那奸贼用一纸矫诏逼死了!还有楚国的项燕将军,何等英雄,宁死不降,他的忠勇,楚人至今传唱!这天下,早就该变了!”

窝棚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雨点疯狂敲打棚顶的噼啪声,以及众人骤然变得粗重起来的呼吸。陈胜的话像一把无形的锤子,狠狠砸碎了他们心中仅存的、对咸阳那遥远皇权最后一丝敬畏和侥幸。“苦秦久矣”这四个字,像火星溅入了干透的柴薪堆,瞬间点燃了深埋在每个人心底、日积月累的仇恨与不甘。人群中开始骚动,窃窃私语如同地底涌动的暗流,嗡嗡作响。有人眼中麻木的绝望开始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惊疑、愤怒,以及一丝微弱却真实跳动的、名为“不甘”的火苗。

“那…那又能如何?”一个嘶哑的声音从角落响起,带着颤抖,“我们赤手空拳,九百人,能做什么?咸阳有百万虎狼之师!”

陈胜猛地踏前一步,泥水飞溅。他挺起胸膛,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窝棚之内,盖过了外面的风雨:“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石破天惊的一问,让所有人浑身剧震,仿佛被无形的闪电击中,瞬间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死死盯住他,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陈胜目光灼灼,逼视着众人:“这世间的富贵尊荣,难道是天生注定、血脉里带来的吗?!不!它在我们手里!在我们脚下!在我们敢不敢拿起武器,向这无道的苍天讨个说法!”他猛地抽出腰间那柄磨得雪亮的青铜短剑,冰冷的剑锋在昏暗的光线下划过一道慑人的寒芒。剑尖直指棚外无边的黑暗雨幕,也仿佛指向了那遥远而威严的咸阳宫阙。“敢不敢?告诉我,你们敢不敢?!”

“敢!”吴广第一个嘶吼出声,巨大的拳头狠狠砸在湿漉漉的泥地上,溅起一片泥浆。他双目赤红,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

“敢!”“敢!”“跟他们拼了!”……如同被点燃的野火,压抑已久的怒吼瞬间爆发出来,汇成一股狂暴的声浪,几乎要掀翻这脆弱的窝棚。一张张原本写满绝望的脸,此刻因激动和愤怒而扭曲涨红,眼中燃烧着同归于尽的疯狂火焰。那柄寒光闪闪的短剑,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指引着这群被逼到悬崖边缘的亡命之徒。

就在群情激昂、热血冲顶之际,窝棚角落里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鱼!好大的鱼!吴屯长,你看!”一个瘦小的戍卒,浑身湿透,像刚从泥塘里捞出来,怀里死死抱着一条还在奋力挣扎弹跳的巨鲤。那鲤鱼异常硕大,鳞片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暗金色泽,足有半人长,鱼尾有力地拍打着,溅起冰冷的水花。在这万物凋敝、连草根都难寻的绝境,这样一条鲜活的巨鱼,简直如同神赐!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狂热的怒吼声戛然而止,只剩下鲤鱼尾巴拍打泥地的“啪啪”声和众人粗重的喘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饥饿、惊奇和某种莫名敬畏的气氛,在湿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吴广大步上前,从戍卒手中接过那沉甸甸、滑腻腻的活物。巨鲤在他强有力的臂弯里猛烈挣扎,冰冷粘滑的触感异常真实。“天不绝我!”吴广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激动,他猛地抬头看向陈胜。陈胜也正凝视着那条鱼,锐利的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计算光芒。他缓缓点头,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剖开它。”

吴广会意,毫不犹豫地将巨鱼按在泥泞的地上。他拔出自己腰间的青铜短剑——那剑形制粗朴,刃口却磨得锋利异常,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冷的青光。他深吸一口气,手腕沉稳有力,剑锋精准地沿着鱼腹中线刺入,继而向下狠狠一划!

“嘶啦——”

鱼腹应声而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和河鱼的腥膻味瞬间冲入鼻腔。滑腻的内脏裹着暗红的血水涌了出来。围观的戍卒们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伸长脖子,眼睛瞪得溜圆,紧紧盯着那摊开的、温热的内脏。雨声似乎都小了下去,时间仿佛凝固。

吴广的剑尖在血污中小心地拨弄着。忽然,他的动作停住了。剑尖触碰到一个硬物,绝非鱼骨。他眉头紧锁,用剑小心地剔开粘连的肠膜和血块。一抹刺眼的、不同于鱼血内脏的赤红色,在昏暗的光线和暗红的血污中,骤然显现!

“有东西!”吴广低吼一声,丢开短剑,不顾腥秽,直接用粗壮的手指探入那温热的腹腔,猛地一掏!

一卷帛书!

那帛书被卷成小筒,用某种坚韧的细草茎捆扎着,外层已被鱼腹内的粘液和血水浸透,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但内层包裹的核心部分,却透出异常鲜艳夺目的赤红!

死寂。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窝棚。九百双眼睛,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那卷从鱼腹中掏出的、沾满污秽的帛书上。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雨点敲打棚顶的声音,此刻清晰得如同擂鼓,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吴广的手微微颤抖着,沾满鱼血和粘液的手指,笨拙而急切地去解那被血水泡得发胀的草茎。草茎异常坚韧,他用力扯了几下才终于崩断。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卷湿漉漉、滑腻腻的帛布在泥地上摊开。

鲜艳如血的丹砂书写的三个篆字,如同三道燃烧的雷霆,瞬间劈开了所有人的视线,深深烙印进他们的灵魂深处:

**陈 胜 王!**

“啊——!”短暂的死寂后,是如同山崩海啸般的惊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恐惧、震惊、狂喜、一种面对未知神力的巨大敬畏……种种情绪猛烈地冲击着每个人的心神。离得近的戍卒看清了那三个字,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膝盖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冰冷的泥水里,身体筛糠般抖动着,头深深埋下,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含混不清的呓语。这举动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窝棚内外,黑压压的人群如同被狂风吹倒的麦浪,纷纷朝着陈胜的方向,朝着那卷摊开的、血迹斑斑的丹书帛布,深深跪拜下去!泥水四溅,头颅触地,九百个绝望的灵魂,在这一刻,被一种超乎想象的神迹彻底慑服、点燃!

篝火在风雨中疯狂摇曳跳跃,橘红色的火光猛烈地舔舐着窝棚潮湿的四壁和那一张张因激动、恐惧、狂热而扭曲变形的脸孔。光影在陈胜棱角分明的脸上剧烈晃动,一半是跳动的火焰,一半是深邃的阴影。他挺立在跪拜的人群中央,如同风暴中的礁石。目光缓缓扫过脚下匍匐的躯体,最终落在那卷沾着鱼血和内脏碎屑的丹书帛布上。那鲜红的“陈胜王”三个字,在火光下妖异无比,仿佛拥有生命般跳动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冷酷的笑意,在他紧抿的嘴角一闪而逝,快得无人捕捉。随即,他的眼神被一种更加宏大、更加炽热的火焰彻底吞噬——那是足以焚毁旧世界的野火!他猛地抬头,目光似乎穿透了这破败的窝棚,穿透了无边的雨幕和黑暗,射向那遥不可及的、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咸阳宫阙方向。一种名为“天命所归”的狂潮,在九百颗被点燃的心中汹涌澎湃。

**千里之外,咸阳宫。**

章台宫偏殿,巨大的青铜仙鹤灯吞吐着柔和明亮的火焰,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南海郡新进贡的象牙簟席铺陈在光洁如镜的黑色地砖上,散发着温润的光泽。金丝楠木的几案上,摆放着来自岭南的奇珍异果,水晶盘里冰镇着西域的葡萄美酒,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昂贵而甜腻的气息。这里温暖、干燥、奢华得令人窒息,与大泽乡的冰冷泥泞相比,完全是两个世界。

一身玄色深衣、头戴高山冠的丞相李斯,跪坐在席上,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捧着一卷沉重的竹简奏章,声音平稳而清晰地念着:“……南阳郡守腾奏报:驰道修筑至伏牛山段,遇山崩阻路,役夫死伤三百余,需增调刑徒五千,金三百镒,期一月……”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二世皇帝胡亥歪靠在铺着厚厚白虎皮的御座上,年轻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倦怠和不耐烦。他半眯着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一枚温润无瑕的白玉环,对李斯奏报的“役夫死伤”、“增调刑徒”似乎毫无触动。殿角侍立的宦官宫女垂手肃立,如同泥塑木雕,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李斯念完,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胡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挤出一点泪水,懒洋洋地问:“就这些了?朕乏了。”他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一只苍蝇。

“陛下,”李斯放下竹简,微微蹙眉,补充道,“另据御史密报,碣石宫方士卢生、侯生等人,耗费巨万,所求仙药渺然,近日更口出怨诽之言,言陛下……刚愎暴戾,贪于权势……”

胡亥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像蒙上了一层寒霜,眼中射出阴鸷的光:“诽谤朕?好大的狗胆!给朕查!彻查!凡有牵连者,一个不留!”他猛地坐直身体,声音尖利。白玉环在他手中被攥得死紧。

“臣遵旨。”李斯垂首应道,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深知皇帝对“长生”的执念和对任何非议的敏感,更清楚赵高借此排除异己的手段会有多酷烈。这“彻查”二字,不知又要掀起多少腥风血雨。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和几声刻意压低的、谄媚的笑语。紧接着,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一身赭红色深衣、面白无须的中车府令赵高,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恭敬与戏谑的笑容,牵着一头雄壮的、长着美丽犄角的鹿,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那头鹿显然受过驯养,并不惊慌,只是好奇地转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打量着金碧辉煌的宫殿,蹄子在光滑如镜的黑砖上发出“哒哒”的轻响。

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李斯愕然抬头,胡亥也疑惑地皱起了眉。宦官宫女们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头垂得更低。

赵高牵着鹿,一直走到御座阶下,才停住脚步。他躬身行礼,声音尖细而清晰,带着一种刻意的、令人不安的轻松:“启禀陛下,臣偶得一匹绝世良驹,特来献与陛下赏玩。此马神骏非凡,世间罕有,陛下请看!”他笑眯眯地拍了拍鹿的脖颈。

胡亥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失声笑了出来,指着那头鹿:“赵卿,你眼花了吧?这分明是一头鹿啊!哪里是什么良驹?”

赵高的笑容丝毫未变,反而更加恭敬,转向阶下侍立的群臣和殿角的宦官宫女,声音陡然提高,清晰地回荡在大殿的每一个角落:“陛下说笑了。这明明就是一匹千里马!诸位大人,你们说,这是鹿,还是马啊?”

死寂。

比刚才更加沉重的死寂降临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头无辜的鹿身上,又飞快地扫过赵高那张笑里藏刀的脸,最后惊恐地瞥向御座上面色阴晴不定的胡亥。冷汗,无声地从许多大臣的额角、鬓边渗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昂贵的衣襟上。

李斯跪坐在席上,身体绷得笔直,双手在宽大的袍袖下紧紧握成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死死盯着那头鹿,又看向赵高,最后目光与御座上的胡亥短暂交汇。胡亥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一丝被冒犯的恼怒,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赵高惯出来的、不知所措的依赖。李斯的心沉了下去,像坠入了冰窟。他太明白了,这不是玩笑,这是一场赤裸裸的、测试人心和权力的恐怖游戏!赵高在用这头鹿,丈量着这咸阳宫、这大秦帝国,究竟是谁说了算!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宗正,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赵高那看似温和、实则冰冷如毒蛇的目光立刻扫了过去。老宗正浑身一颤,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颓然低下了头。

“是马!好马!中车府令大人说得对,是千里马!”一个尖细谄媚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死寂。是胡亥身边一个颇得宠信的小黄门,他脸上堆满了夸张的、近乎扭曲的笑容,指着鹿大声附和。

“对对对!神骏非凡,确系宝马!”另一个大臣如梦初醒,连忙跟着附和,声音干涩发抖。

“陛下圣明,赵大人慧眼,此乃天马!”更多的人加入了这场指鹿为马的闹剧,声音此起彼伏,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惧和谄媚。偌大的章台宫偏殿,一时间竟充满了对这头鹿的“神骏”之处的阿谀奉承之声,荒诞到了极点。

胡亥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听着群臣颠倒黑白的奉承,脸上的疑惑渐渐被一种茫然和隐隐的兴奋所取代。他似乎觉得这很有趣?他再次看向那头鹿,又看向赵高。赵高脸上那抹掌控一切的笑容,在明亮的灯火下,显得格外刺眼。

李斯依旧沉默地跪坐着,如同一尊石像。他没有看鹿,也没有看那些争先恐后指鹿为马的同僚。他的目光低垂,落在自己面前光滑如镜的黑砖地面上。那上面清晰地倒映着殿顶华丽的藻井、跳跃的灯火,也倒映着那些扭曲变形的、争先恐后指鹿为马的面孔。一种巨大的、冰冷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在这指鹿为马的哄笑声中,已经彻底崩塌了。那维系着帝国最后一点法度和理性的弦,被赵高用这头鹿,轻而易举地斩断了。他袖中的拳头,握得更紧,指甲几乎要刺破皮肤。

就在咸阳宫上演着指鹿为马的荒诞剧时,远在陈郡通往大泽乡的泥泞小道上,一个孤独的身影正在暴雨中艰难跋涉。

季咸,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儒生,曾经在咸阳学宫也有过一席之地。如今,他身上的深衣早已破烂不堪,沾满了泥浆,被雨水浸透,紧紧贴在嶙峋的躯体上,形同乞丐。花白的头发被雨水粘在布满皱纹的额头上,脸色是一种病态的蜡黄,深陷的眼窝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他背上,用油布层层包裹、紧紧缚住的,是比他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几卷从焚书烈焰和追捕罗网中拼死抢救出来的《尚书》残简。

暴雨无情地抽打着他。每一步踏下去,都深陷在粘稠冰冷的泥泞里,需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拔出来。狂风卷着雨点砸在脸上,生疼。他佝偻着腰,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全身的骨骼,仿佛随时会散架。冰冷的雨水顺着脖颈流进衣内,带走仅存的热量,冻得他牙齿咯咯打颤。饥饿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胃腹,眼前阵阵发黑。

三天前,在陈郡一处废弃的里社破屋中避雨时,他遇到了同样被大雨所困、一脸焦灼的吴广。短暂的交谈中,吴广那深不见底的绝望和对“天命”的试探性渴求,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季咸混沌的脑海。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瞬间滋生、缠绕。他想起了学宫被焚时冲天而起的黑烟,想起了同窗好友被坑杀前那悲愤绝望的眼神,想起了自己如同丧家之犬般的逃亡生涯……复仇的火焰和一种扭曲的、对“天命”的利用欲望,压倒了一切。

“你们需要神启……”季咸当时的声音嘶哑而诡异,眼神亮得吓人,“真正的天命所归,需要神迹的昭示!一场大雨…困住的人心…一条鱼…腹中的天书!”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个计划。吴广那魁梧的身躯明显震动了一下,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死死盯住季咸。

没有犹豫,没有多问。在死亡的绝境面前,任何一根稻草都是希望,无论它来自何方。吴广立刻弄来了他需要的物品——一小块珍贵的素帛(不知从哪个富户仓惶逃离时遗落的包裹布),还有一小包他贴身藏着的、原本用于抄录重要军令的丹砂。季咸颤抖着手指,用一根削尖的细小木棍,蘸着雨水化开的、鲜红如血的丹砂,在素帛上一笔一划,如同刻下诅咒般,写下了那三个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大字。

将帛书卷好,用坚韧的蒲草茎捆紧。看着吴广将那卷寄托着他全部复仇希望和疯狂执念的丹书,藏入一条特意寻来的、硕大的鲤鱼腹中,然后消失在茫茫雨幕里。季咸知道,一个巨大的、足以颠覆一切的漩涡,被自己亲手推入了历史的洪流。

此刻,他独自跋涉在泥泞中,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背上的竹简沉重如山,压得他喘不过气。剧烈的咳嗽再次袭来,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扶住路边一棵被风雨摧残得东倒西歪的老槐树,佝偻着身体,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冰冷的雨水顺着树皮粗糙的纹理流下,混合着他额头滚烫的虚汗。他抬起头,透过迷蒙的雨幕,望向大泽乡的方向。那里,只有一片无边的黑暗和震耳欲聋的雨声。

一丝混杂着期待、恐惧和巨大疲惫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他亲手点燃了那堆火,却不知道自己能否看到那燎原的烈焰,也不知道那火焰最终会焚毁什么,又会照亮什么。他只知道,咸阳那把焚书的火,终将以另一种更酷烈的方式,烧回那座用暴政和谎言堆砌的宫殿。

雨,还在下。冲刷着大泽乡的泥泞,也冲刷着咸阳宫光洁如镜的黑砖地面。冲刷着九百戍卒脸上狂热的泪水,也冲刷着章台宫里那些指鹿为马者额角的冷汗。冲刷着一条巨鲤腹中残留的血迹,也冲刷着一个老儒生身后泥泞小道上孤独的足迹。冰冷的雨水,仿佛要洗净这污浊的天地,又仿佛只是为即将到来的滔天烈焰,添上最后一把薪柴。

帝国的根基,在这南北两地的死寂与喧嚣、绝望与狂信、荒诞与挣扎之中,发出了沉闷而清晰的、行将断裂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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