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和占丙站在瞽宗门外,一起打量着眼前这座恢宏的建筑,心中却有完全不同的思量。
占丙想得是,她一定要努力,总有一天一定要进入瞽宗学习。
而永宁想的是,她不能一直赖在占家,她这个曾经差点铁窗泪的会计要怎么才能在商朝再就业呢?
……
两人刚准备离开,这时,穿着皮甲的占甲走了出来。
“三妹。”
他生得高大粗犷,模样肃穆庄严,不到二十的年纪,看上去却很少年老成。
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卷竹简。
“这是上月司贞瑶女给公玉的卜辞,吾获准已刻录了一份。”
占丙小心翼翼地接过竹简,喜极而泣。
“多谢大兄……”
占甲挠头,笑得有些憨厚。
“自家兄妹,应该的,大兄还等着三妹当司贞嘞!”
一旁的永宁看着两人兄妹情深,心中不免感慨,她这个千年之后来的孤家寡人不知道何时也能感受到家的温暖呢?
“这个玉珏是给恩人的。”
占甲说着掏出一块圆形的玉环。
永宁惊讶:“给我的?”
占甲有些羞赧:“多亏了恩人的巫觋之力,三妹才得以痊愈,吾恐囊中羞涩,小小谢礼,不成敬意。”
永宁羞愧:“使不得,使不得,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这礼我不能收。”
她好不容易才让占家人把对她的称谓从“大巫”改成了“恩人”,她还吃人家的住人家的用人家的,还收礼就太不像话了。
倒是一旁的占丙眼睛发亮:“这是瑶女的云纹玉珏?恩人快收下吧,瑶女的玉珏是由其卜卦排阵滋养而成,有安神护心镇邪清风之用,这是天赐,是吾等的心意。”
永宁拒绝不过,只能收下了。玉珏一入手,她就感觉到一阵温润清明,拂去心中的一丝别扭,不由地对那位“瑶女”又多了几分好奇。
……
回去的路上,占丙一直紧紧抱着怀里的竹简,爱不释手,十分宝贵。
永宁看她一副追星女见过偶像的既视感,不禁问道:“那司贞瑶女是何人?”
这下占丙精神头起来了,神情中全是崇敬和向往。
“殷都之中,有三大占卜氏族,城东占氏,城西莘氏,城南陆氏,目前宫中任职的大贞是主家的三爷占准,左卜是陆家的陆虚掌管卜,右卜是莘家的莘丰掌管筮,瑶女是主家族长占允的三女占瑶,现任宫中司贞,辅佐大贞。大贞再过两年,便要辞官回宗,瑶女是占氏一族里百年难遇的天才,都说大贞退后,她是最有希望做大贞的人。”
永宁认真听着,好像有些明白占丙为什么想去瞽宗学习了,同样都是排行第三,一个三爷做了大贞,一个三女做了司贞,这两人都是占丙的榜样,尤其是瑶女,身为女子,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司贞的位置,该是多少年轻女子是她追逐的偶像啊!
只是……
她心中又升起了一股怪异感,尤其是在听到“占瑶”二字时,不止之前的别扭,还有一丝沉重的压抑,她连着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把异样压了下去。
“那你可要好好加油,争取早日超过瑶女,成为大贞!”
占丙没听得太明白,但不妨她激动地双颊通红:“恩人的意思是?”
永宁一拍脑门,她差点忘了这是商朝,她把现代用语习惯也带过来了。
“就是让你努力勉之,成为大贞!”
占丙眼中扬起了点点晶莹,颇为感动。
“大巫……不,恩人是说……吾能胜过瑶女?”
永宁一顿,她差点忘了,她现在在占家人眼中可是拥有巫力的巫师,她的话能让他们深信不疑,本来就只是句寻常的打气鼓励的话而已,现在经她口中说出来,这话的含金量可就不一般了。
她只好顺着拍了拍占丙的肩膀。
“一切皆有可能。”
占丙再次眼眶湿润,显然很受用。
“既是恩人之谶,就一定成!听闻瑶女也是天生有通神的本领,吾看她和恩人一比,可见一般。”
啊?
永宁听得一头黑线,她随便一句话怎么就成谶语了?还说她比瑶女厉害,这种大话就可不兴瞎说了啊!
她尴尬得冷汗直流,急忙转移话题。
“对了,那公玉又是何人?”
一提到公玉,占丙就有些少女的娇羞起来。
“公玉是主家族长的四子,是瑶女的亲弟,他之前周游列国,博学多闻,去年才回族静修,大兄有幸能得他赏识伴随左右。”
原来如此!
永宁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少女情怀总是诗啊!古人早熟,占丙如今十二岁的年纪,情窦初开也属正常。倒是自己可不是什么真的少女,她在现代也三十岁了,是能和占阮做姐妹的年纪,可偏偏她现在还是个寄宿的无业游民,她得好好为将来的生计做考量了。
“之前见你次兄在粮铺做活,你说那粮铺里需要账房吗?”
她总不能一直赖在占家混吃等死,眼下她必须先要找个差事谋生。
占丙回道:“吾也不清楚,可以去问问。”
于是,两人又回到之前占氏粮铺。
刚好,此时占乙正忙完,有空闲了下来。
“恩人,三妹。”
占乙和占甲不同,有些矮小瘦弱,看上去文质彬彬许多。
永宁厚脸皮,也不扭捏,直接问道:“乙兄,麻烦帮忙问一下铺子里的掌柜,可需要账房?”
占乙立马答应,直接去请了掌柜。
……
不一会儿,一名长得圆润厚实的中年男人就走了出来。
占乙在一旁介绍道:“这位是粮铺的梁掌柜,姓占,名梁。”
“这位是……”
永宁可不想被说成是什么巫觋恩人了,急忙打岔占乙:“梁掌柜好,我是占乙家的远房亲戚,名永。”
她跟着商朝现在的习惯,人名一般都是单个字,字在前,姓在后,于是直接用了自己的姓。
梁掌柜眉头一扬:“尔是妇阮的亲族?”
永宁点头,占阮的丈夫是占氏家仆,梁掌柜肯定认识熟知,占阮是外来姓阮的外地人,容易假扮些。
梁掌柜和占父是老相识,面子还是要给的:“既是妇阮的亲族,亦要有些本事。听乙说,尔问账房之事,尔会算账?”
这是当场面试啊!
永宁立马整理了一下仪容,行礼回道。
“吾不才,略懂一二。”
梁掌柜也没怠慢,吩咐一旁的占乙道:“乙,尔去拿些算筹来。”
永宁连忙说道:“不用算筹,算盘即可。”
梁掌柜一愣:“算盘是何物?”
永宁有些尴尬,看样子这个时期应该还没发明出算盘来,是她失策了。
“一种算数工具而已,没有也无妨,吾心算亦可。”
这话一出,梁掌柜脸色就有些不善了。
“心算?此女好大的口气!”
虽说阮氏曾是一方贵族,可早就落魄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子也太信口雌黄了。
“既然如此,吾现有几个难题,可能一解?”
永宁毫不慌张,面不改色道:“可。”
梁掌柜随即张口就来:“现有贝币十朋五索,今欲出六朋三索二贝,余币几何?”
永宁一听,松了一口气 好在她事先了解过商朝的货币物价,这不就是简单的减法吗?商朝通常以海贝和玉石作为货币,五个贝穿成一串为“一索”,两索一挂为“一朋”,也就是十个贝就是一朋。
她立刻回答:“余四朋一索三贝。”
梁掌柜被这眨眼间的回答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出的题太过简单,又再问:“分贝人二而多三,人三而少二,问几何人、贝几何?”
永宁略微思索,问题翻译过来就是,有几个人在分钱,每人分二块时,多三块,每人分三块时,少二块,问有几个人,多少钱?无非也就是列个二元一次方程的事。
假设有x人,列式2x+3=3x-2,算出x=5,3x5-2=13,所以有五个人,贝十三。
她立马回答道:“五人,十三贝。”
这下,梁掌柜大惊了,可依旧不死心:“有妇三人,长者一日织五十尺,中者二日织五十尺,少者三日织五十尺。今威有攻功五十尺,各受几何尺?”
永宁听得认真,就是有三个人在织布,老的一天织布五十尺,年轻的两织布天5五十尺,小的三天织布五十尺。如今三人齐上阵,共同完成五十尺,请问每人织几尺?
那么首先就要算出每个人一天织多少布,即单日工作量。老的一天50,单日工作量还是50,年轻的两天50,单日工作量是50\/2,小的三天50,单日工作量是50\/3。三人接到的工作是共同完成五十尺,也就是说,总工作量是50。用50除以3个人的单日工作量之和,就能得到工作时间,假设用了x天完成,就是(50+50\/2+50\/3)x=50,得出x=6\/11,继而就能得到每个人分别织了多少布,老的50x(6\/11),年轻的(50\/2)x(6\/11),小的(50\/3)x(6\/11)。
因为没有工具,全靠脑中计算,这次她稍微又多用了一分钟。
“长者受廿七尺十一分尺三,中者受十三尺十一分尺七,少者受九尺十一分尺一。”
话音刚落,梁掌柜彻底震惊了,翻出竹简对起答案来。
半晌,才难以置信开口问道:“尔究竟是如何算出的?”
要知道在商朝普通人是没有资格识字学文的,更不用说是算数计量了。
他这个掌柜也是在占氏呆了一辈子才有机会学了些算术,而眼下出现了一位堪比算神之人,简直让他大开眼界。
永宁想说,她好歹是得过珠心算比赛第一名的人啊,这还是在没有算盘的情况下,要是有,她不得更要高低露一手?但她不能说太多,只能问道。
“自是有师教导,依掌柜看,这个账房吾可做得?”
这次梁掌柜没有再追问,连忙点头。
“做得,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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