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万界的舆论场,从来就不缺少新的谈资。
就在墨琼于阴阳道宗深居简出,埋首典籍库的消息引发诸多猜测之际,另一则流言,如同投入湖面的又一颗石子,悄然荡开了新的涟漪。
有消息称,销声匿迹许久的陈昀,近日曾在启明界现身,并与那位行踪飘忽、亦正亦邪的逍遥散人有过一次会面。
据“目击者”描述,陈昀的状态似乎印证了之前的传言——其修为气息,赫然依旧停留在融神境,与百年前西部蛮荒一战时相比,并无寸进!
更引人关注的是,自那次会面后,逍遥散人一改往日的闲云野鹤,开始有目的地在诸天各界活动,四处打探、求购那些能够辅助感悟天地法则的奇物秘宝。
其行为目的,不言而喻。
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几乎让所有尚存疑虑的人都得出了一个结论:陈昀,是真的“废”了!
他不仅前路断绝,甚至可能已经到了需要求助外力、病急乱投医的窘迫境地。
而他那位忘年交逍遥散人,显然是在为他奔走,试图寻找那渺茫的一线生机。
与此同时,关于陈昀那神出鬼没的“穿梭虚无”能力,也有了更“确切”的“内幕”消息流出。
这能力确实源自一件神秘的秘宝,而非陈昀自身修行所得。
但这件秘宝使用条件极为苛刻,代价巨大,风险极高,堪称鸡肋,除非到了生死存亡的万不得已之时,绝不会轻易动用。
这也解释了为何陈昀近年来几乎不再使用此术,以及为何荒灵仙宗其他人并未掌握类似能力。
这些看似零散却逻辑自洽的流言,如同经过精密编织的网络,迅速传播开来,进一步将陈昀和荒灵仙宗的形象,固化在了“拥有特殊机缘但已潜力耗尽、核心能力存在重大缺陷”的认知上。
而这一切舆论的幕后推手,正是段幽雪。她在暗中巧妙地引导着信息的流向,为陈昀争取着宝贵的喘息空间。
……
流言并非完全空穴来风。
陈昀确实在启明界与逍遥散人见过一面。
那是在一处人迹罕至的云海之巅,两人对坐于一块悬浮的青石之上,四周云雾缭绕,隔绝内外。
陈昀亲自为逍遥散人斟上一杯自带的凡茶,神色平静。
他没有隐瞒,坦诚地向这位多次相助的前辈袒露了自身面临的困境——那仿佛被天地法则遗弃,无法感悟,前路迷茫的状态。
逍遥散人端着茶杯,并未在意茶水的粗劣,只是静静听着,花白的眉毛微微蹙起。
听完陈昀的陈述,他放下茶杯,目光锐利地看向陈昀,问出了两个关键问题:
“小子,你老实告诉老夫,你那荒灵仙宗,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能冒出苏霸天、黄轩、墨琼这等一个比一个妖孽的小家伙?那轮回道果……是不是被你们宗内隐藏的至尊给夺了去?”
陈昀沉默了片刻,迎上逍遥散人探究的目光,缓缓开口,语气真诚:“前辈,荒灵仙宗的情况……确实特殊。但绝非外界想象的那般,有什么隐世的古老巨头或完整传承。宗门与当年相比,核心并未改变,没有十阶至尊坐镇。目前明面上的最高战力,依旧是我自己。至于苏霸天他们的强大……有其特殊原因和极大的限制,并非可以无限复制的常态,远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恐怖。”
他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坦承了宗门没有至尊的事实,也暗示了苏霸天等人的强大存在“限制”,既透露了部分真实,又保留了核心秘密。
对于第二个关于轮回道果的问题,他选择了沉默,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逍遥散人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
他活了多少岁月,深知每个人、每个势力都有其不可言说的隐秘。
陈昀能说到这个程度,已然是极大的信任。
他转而问起了另一个他关心的人:“那……陈启源呢?旁人不知,老夫却清楚,当年在人族掀起轩然大波,开创了那‘异端’体系的,就是他吧?他现在何处?”
陈昀摇了摇头,眼中也闪过一丝怅然:“启源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已经很多年没有他的确切消息了,只知道……他还活着。”
话题回到当前局势,陈昀郑重地对逍遥散人道:“前辈,若日后万族有人向您逼问荒灵仙宗的情况,您不必为难,可以将您所知、所猜的一部分透露出去。荒灵仙宗本身,并无什么不可告人的惊天秘密,我们所求,不过是一处安身立命之所。”
“至于墨琼……”陈昀语气带着一丝恳请,“他如今身在阴阳道宗,若遇危急,还望前辈在力所能及之时,能出手相助一二。”
逍遥散人闻言,脸上露出了罕见的沉重之色。
他叹了口气:“墨琼那小子……他身上牵扯的因果太大!轮回重生……这是捅破天的事情!一旦暴露,莫说老夫这半步巨头,便是真正的巨头插手,也未必能护他周全!”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温和而欣赏:“不过,你们兄弟三人,性情品行,天赋毅力,皆是对老夫的胃口。尤其是你,陈昀。”
他看着陈昀,眼神中带着一种仿佛看到年轻时代自己的感慨,“老夫当年之所以选择成为一名散修,浪迹诸天,就是看不惯人族内部那些固化的阶层、僵死的规则,想要打破它!可惜……老夫能力有限,最终也只能独善其身,做个逍遥散人。”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遗憾,随即又变得灼热:“但在你身上,老夫看到了那种可能!你走的是一条前所未有的路,你创立的荒灵仙宗,也带着一种打破常规的气象。老夫觉得,你或许……真的能成为改变人族现有格局的那个人!”
“所以,”逍遥散人拍了拍陈昀的肩膀,语气斩钉截铁,“老夫选择相信你,帮助你!你尽管放手去做你该做的事,不必有太多顾虑。但是,切记,千万不要小觑了那些传承了无数岁月的顶尖势力的底蕴和手段!他们能屹立至今,绝非侥幸。要时刻保持警惕!”
陈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站起身,对着逍遥散人深深一揖:“前辈教诲,陈昀谨记于心。多谢前辈!”
这位看似玩世不恭的老者,知道了他许多秘密,却始终如一地给予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支持。
这份情谊,沉重而珍贵。陈昀不知道自己将来能为他做些什么,只能将这份恩情铭记于心。
……
与逍遥散人会面之后,陈昀再次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荒灵城。
他将洛溪召至面前。
看着这位一直兢兢业业、替他打理着宗门大小事务、容颜依旧美丽却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的女子,陈昀心中也有些歉意。
“洛溪,”他开口道,“我要再次闭关。此次闭关,关乎前路,地点不定,时间……亦不确定。宗门一切事务,依旧交由你全权处理。”
洛溪闻言,绝美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作浓浓的幽怨,她朱唇微启,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低声道:“老大……您又要做甩手掌柜了么?”
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几分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陈昀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微软,但也只能硬起心肠。
他取出一枚温润的玉符,递到洛溪手中:“此乃紧急传讯玉符,其内蕴含我一丝本源印记。若非荒灵城遭遇生死存亡之关头,切勿动用。一旦捏碎,无论我在何处,都会心生感应,尽力赶回。”
洛溪小心翼翼地接过玉符,如同捧着绝世珍宝,紧紧攥在手心,那幽怨的眼神仿佛在说:“最好别用到……”
交代完一切,陈昀不再犹豫。
他一步踏出荒灵城,再次投身于那无尽的黑暗与死寂之中。
但这一次,他的目标并非某个固定的坐标,而是开始在浩瀚的虚无中漫游,神识如同最精密的罗盘,仔细感知着这片法则荒漠中那些极其罕见、时间流速与外界迥异的异常区域。
他需要时间,需要远超外界流速的时间,去沉淀,去思考,去推演,去在那看似绝对的死局中,凿出一线生机!
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永恒的虚无里,不知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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