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内外,死一般的寂静。
数万双眼睛,汇成一片无声的海洋,海啸的中心,便是那个身披重孝、面如死灰的蔡瑁。
他一步一颤,仿佛脚下不是坚实的青石板,而是通往幽冥的奈何桥。
每靠近一步,他都能更清晰地看到刘忙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那份平静,比任何刀锋都更让他心寒。
终于,他跪倒在刘忙身前三步之遥,额头重重叩地,声带嘶哑:“罪臣蔡瑁,恭迎使君入主江陵,罪臣……罪该万死!”
预想中的呵斥与刀斧手的脚步声并未传来。
一双温厚有力的手,竟托住了他的臂膀,将他从冰冷的地面上缓缓扶起。
蔡瑁惊愕抬头,正对上刘忙那双深邃的眼眸。
“德珪兄为荆州守土多年,劳苦功高。今虽有错,然念你出自悔意,不予追究。”刘忙的声音温和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惊雷般炸响在蔡瑁的耳边,也炸响在江陵所有士族豪强的耳中。
不追究?
蔡瑁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设想过千百种死法,甚至连死后家族被清算的惨状都在脑中预演过,却唯独没有想过这条生路。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理智,他双腿一软,又要跪下,嘴里语无伦次地颤声道:“使君……使君天恩……”
“德珪兄。”刘忙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脸上的温和未减,眼神却骤然变得锐利,“但兵者国之重器,不可轻托。从今日起,江陵防务暂由我三弟关羽接管。”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法正向前一步,朗声宣布:“奉使君令!为集荆楚众智,共谋州事,特设‘荆州参议院’,由前从事中郎韩嵩领衔,马良、伊籍、潘濬、廖立等七人共议州政!另,为彰德酬功,特立‘退仕养德所’,专供卸任致仕之功勋老臣颐养天年。原水师都督、江陵太守蔡瑁,德高望重,特晋‘上卿顾问’,迁入养德所静养,俸禄照旧,唯不得出入军营、不得私会旧部!”
法正的声音清越,如同一柄无形的利剑,瞬间剖开了江陵城内盘根错杂的权力网络。
参议院?养德所?
人群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哗然。
那些原本准备看蔡瑁人头落地的士族们,此刻脸上的表情比蔡瑁还要精彩。
有人当场失声,低声讥讽:“退仕养德所?这是养老院,还是监牢?”
然而,更多心思深沉之辈,却从这看似宽仁的处置中,嗅到了一股令人脊背发凉的寒意。
刘备不杀人,甚至保留了蔡瑁的俸禄和“上卿顾问”的虚名,却将他从权力的棋盘上彻底抹去,变成了一个只能看、不能动的“活死人”。
人群中,伊籍与马良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
伊籍压低声音,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叹道:“季常,看到了吗?此策,比当众斩首更狠毒百倍。这是要让蔡德珪和那些心怀叵测之辈,亲眼活着,看自己的权势如何被一点点瓦解消融,看这荆州的天,如何换成刘姓!”
蔡瑁入住“退仕养德所”的那一日,天色阴沉。
那是一座极为考究的庭院,三进三出,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一应俱全。
仆从侍女们个个恭敬有加,奉上的茶是顶级的蒙顶甘露,案上的餐食是江陵最好的酒楼送来的席面。
可这院子里,除了这些唯唯诺诺的下人,竟无一个可以与之交谈军政大事的故旧。
他坐立不安,如同一头被困在华美笼中的猛虎。
第三天,他终于忍耐不住,唤来笔墨,欲写一封密信给远在襄阳的族兄蔡瓒。
信刚写好,一名守在门口的吏员便走了进来,躬身一礼,语气客气却坚定:“蔡公,使君有令,退仕之人,宜静心修身,不宜再为俗务所扰。”
蔡瑁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中爆出凶光:“你说什么?”
“使君吩咐,养德所内一切信件往来,皆需报备查阅。”吏员不卑不亢地回答。
“放肆!”蔡瑁勃然大怒,一把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他霍然起身,指着吏员的鼻子怒吼:“我蔡德珪一生掌兵,纵横荆襄!如今竟如阶下之囚!刘备欺我太甚!”
然而,任凭他如何咆哮,窗外肃立的甲士依旧如雕塑般纹丝不动,那名吏员也只是静静地躬着身,等待他发泄完毕。
良久,蔡瑁力竭般瘫坐回椅中,庭院幽深,寂静得只剩下他自己粗重的喘息。
他败了,败得如此彻底,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与此同时,刘忙正在城外新编的屯田军营中巡视。
数万降卒已被打散,与他带来的老兵和新募的民兵混编成营,正在校场上操练着最基础的队列。
喊杀声虽不如从前蔡瑁麾下水师那般精锐,却多了一股质朴而坚韧的气息。
“旧军籍清点得如何了?”刘忙一边看着操练,一边问身旁的伊籍。
伊籍立刻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神色凝重地呈上:“主公,已初步清点完毕。蔡瑁、张允等人掌管的水陆两军,名册上号称五万,实则……共查出虚报兵额一万三千余人。这些年被他们私吞的粮饷军械,数目之巨,触目惊心。其中大半,都流入了蔡氏、蒯氏、张氏等几家大族的私库。”
刘忙接过册子,随意翻了几页,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好一个荆州望族,真是把这荆州当成自家后院了。机伯,你即刻派人,将这份账册誊抄百份,把每一笔烂账,都清清楚楚地给我贴到江陵城内每一家涉事士族的门口去!”
伊籍闻言一惊,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躬身应道:“诺!”
当夜,刘忙处理完公务,独自一人立于府衙高楼之上,再次开启了他那不为人知的民望气流感知。
只见短短数日,原本笼罩在江陵城上空的黑浊之气已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纤细却纯净的银白色气流,从城中万家灯火中升起,如涓涓细流,最终汇成一条初具规模的小河,缓缓流向城外那些新开垦的屯田。
他望着远处“退仕养德所”方向那一点孤独的灯火,低声自语:“蔡德珪,你不服?那就睁大眼睛看着——我怎么用你亲手丢掉的民心,打下这整个江南。”
而千里之外的许都,丞相府内灯火通明。
曹操手持一份从荆州传来的加急密报,密报的末尾,是王粲的亲笔署名。
他反复看了三遍,脸上的神情从惊愕到凝重,最后化为一股滔天的怒意。
“砰!”
他猛然将手中的密报拍在案上,起身一把抓过墙上悬挂的天下舆图,狠狠地将荆襄那一块撕成了两半。
撕裂的帛布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回到江陵府衙,法正步履匆匆地走进刘忙的书房,将一份刚刚拟好的文书呈上。
刘忙看完,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目光投向窗外无边的夜色,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就这么办。传令下去,三日之后,我要在江陵东郊,为这荆州数十万百姓,做一件开天辟地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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