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争论稍歇,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皇帝身上。
他却缓缓睁开眼,目光掠最终落在了站在武官班列前列的几位皇子身上。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太子,” 老皇帝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对于你四弟的遗愿,你怎么看?”
被突然点名,太子萧璨心中一凛,但面上却迅速摆出悲戚之色,出列躬身,语气沉重:“回父皇,四弟……英年早逝,儿臣心痛如绞。他与儿臣虽非一母所生,亦是骨肉至亲。如今他既有此忠孝之心,愿为我大雍社稷尽最后一份力,儿臣……儿臣以为,此志可嘉,若能成全,既可慰四弟在天之灵,亦可彰显我天家恩德,鼓舞边军士气。” 他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既撇清了自己与“暴毙”的嫌疑,又占据了道德高地,仿佛全力支持兄弟遗愿。
老皇帝不置可否,目光又转向二皇子萧煜:“煜儿,你呢?”
二皇子萧煜心思电转,出列后,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伤和一丝愤懑:“父皇!四弟去的突然,儿臣至今仍难以接受!他生前性子是弱了些,可从未与人结怨,怎会……唉!”
大殿中一篇寂静,这时皇家的事情,他们这些大臣都闭口不言,一位皇子的逝世,可不是他们能左右的,说不好,怕是把自己搭进去也有可能。
他先感叹一句,暗指死因可疑,然后才道:“至于这遗愿,儿臣以为,四弟一片赤诚,实乃我萧家子孙楷模。只是……皇子陵寝关乎国体,礼制不可轻废。是否可折中一下,譬如在镇北关建一祠庙,供奉四弟牌位,以全其志,亦不违祖制?” 他看似提出了折中方案,实则暗藏机锋,既点了“死得蹊跷”,又暗示太子派“支持违制”可能包藏祸心,自己则显得稳重顾全大局。
老皇帝依旧面无表情,看向了老三萧烁:“烁儿,你的意思?”
三皇子萧烁出列,神情显得更为凝重,他沉声道:“父皇,儿臣以为,二哥所言,不无道理。礼制乃国之基石。然而,王侍郎所言更是老成谋国之言,北境军心确需稳定。四弟此愿,用心良苦,儿臣感佩。只是……儿臣有一事不明,四弟生前……似乎并未表露过此等志向,这遗愿由一老仆泣诉,虽情真意切,但其真实性……是否需再谨慎核实一二?以免……日后生出不必要的波澜,反损了四弟清誉。”
他这话更狠,直接将矛头指向了“遗愿”本身的真实性,暗示这可能是有人为了掩盖真相或者博取名声而导演的一出戏,一下子把水搅得更浑。
三位皇子,三种态度,看似都在讨论“遗愿”,实则字字句句都暗藏玄机,将兄弟阋墙、党派之争暴露无遗。
朝堂之上,顿时又泛起一阵窃窃私语。
老皇帝听着儿子们各怀心思的发言,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嘲讽和疲惫。
他何尝不知这些儿子们心里的小九九?
他之所以问他们,就是要让这些心思摆到明面上来,看看谁最沉不住气,谁又在暗中搅局。
等三皇子说完,老皇帝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最终又回到了兵部侍郎和那位坚持礼制的老臣身上,仿佛刚才皇子们的争论只是无关紧要的插曲。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缓却带着最终裁决的威严,将话题拉回了国家利益的层面:“朕,明白诸位爱卿的考量。礼法不可轻废,然国事更为重大。张爱卿忧心礼法,乃老成谋国之言。祖宗规制,确需敬畏。”
礼部老臣面色稍缓。
但皇帝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提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然,如今北境不安,雪狼国磨刀霍霍,军心士气,关乎国运存续!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四皇子景明,生前虽资质平庸,然其临终遗愿,能念及社稷,愿以残躯镇守国门,此心……甚慰朕心。其志可嘉,其情可悯,纵有些许不合常规之处,亦当以国事为重!”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兵部侍郎:“王侍郎所言极是,边关将士,需要这份决心!”
最后,他斩钉截铁地宣布:“朕意已决!非为徇私,乃为社稷计,为边关万千将士计!准四皇子萧景明所请,追封为‘北境王’,以其衣冠冢,赐葬镇北关!令其英灵,永镇我大雍北疆!内务府、礼部会同办理,仪制按郡王礼,从速从简,然亦不可失了我天家体统,寒了忠臣良将之心!”
“另,”老皇帝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将刚刚因“衣冠冢守边”的决断而稍起的议论声压了下去,“北境王衣冠冢赐葬边关以励将士,然,其身为皇子,玉牒在册,遗骨终须归葬皇陵,方合礼法,全其宗室之体统。”
这句话如同冰水泼入油锅,让刚刚以为风波已定的朝堂再次泛起波澜。
众臣,尤其是刚才激烈反对的礼官们,神色稍缓,甚至微微点头。
陛下终究还是没有完全废弃祖制,这让他们心中稍安。
而太子、二皇子、三皇子等人,眼中则闪过各种复杂难明的神色。
太子萧璨心下冷笑:“老头子还是这般算计!既要博个爱惜将士、成全忠孝的美名,又不想真让一个皇子流落在外,损了天家颜面。也罢,反正老四已经死透,尸身入不入皇陵,又有什么分别?倒是省得日后有人借衣冠冢做什么文章。” 他觉得这不过是父皇维持平衡的惯用手法。
二皇子萧煜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随即舒展:“果然如此。父皇终究不会让血脉流落在外,哪怕是个废物儿子。将衣冠冢送去边关激励士气,真身依旧归葬皇陵,既全了名声,又守住了底线。呵呵,真是……一点空子都不留啊。” 他原本还想着是否能利用“遗骨不入皇陵”这点再做些文章,此刻也熄了心思。
三皇子萧烁目光闪烁,心中暗道:“姜还是老的辣。如此一来,‘北境王’就成了一个纯粹的象征,一个工具。边关得个名头,朝廷得个美誉,而老四这个人,无论是生是死,都牢牢被控制在父皇的手掌心。这份帝王心术……” 他对自己这位父皇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老皇帝将底下臣子,尤其是自己几个儿子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一片清明。
他继续缓缓说道,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论:“着内务府、礼部,妥善办理。北境王衣冠冢迁葬镇北关一事,需庄重肃穆,彰显天家恩德,以安边军之心。其灵柩归葬皇陵侧殿之事,亦需按制进行,不可怠慢,使忠魂得安宗庙。”
他这番话,等于为这件事画上了句号。
衣冠冢是给天下人、给边军看的,是政治需要;遗体归葬皇陵是维护皇室体统和礼法,是统治根基。
两者并行不悖,面子里子都要。
不然,遗体跟着去北境,怕是还没走几天遗体就已腐烂。
这也是保全了皇家的体面,省的天下人说闲话。
“陛下圣明!” 这一次,众臣的山呼声整齐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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