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蓦然一紧,颔首低眉,轻声唤道:“何大人。”
数步开外,何崧目光沉沉压来,他脸上溅开的血渍尚未擦拭,暗红血痕刺目,顺着紧绷的下颌一路蜿蜒,没入玄甲冷硬的领口。
他举步走近,视线扫过她缠着细布的手,眼底微澜:“公主受伤了?”
“些许皮外伤,不得事。”谢清予双手在身前轻轻交握,适时蹙眉:“大人,不知宫中其他各处……可还安好?”
何崧定定看她,眸色在跃动的烛火下深不见底,片刻方答:“尚在掌控。”
此刻两人离得极近,烛光映照玄甲,泛起一片冷光,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全然吞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谢清予指尖在袖中无声蜷紧,向后退了半步。
何崧将这细微动作收入眼底,眸光几不可察地一闪,朝她略一颔首,转身朝殿外走去。
玄甲加身的他,比往日更显冷峻,即便只是背影,仍透着凛冽的压迫感,寒意逼人。
寒风卷入,吹得满殿烛火乱摇。
谢清予垂眸,悄然移开视线。
这人比她所想的还要敏锐。所幸,她什么也未做。
约莫两刻后,沉重的踏步声由远及近,夹杂甲胄铿鸣,愈响愈急,震得人心头发慌。
众人惶然望向殿门。
谢晟一身玄铁甲胄立在门前,肩披暗红织金斗篷,身后黑压压的甲士执火而立。跃动的火光映亮他半张脸,明暗交错,神情难辨。
他大步踏入殿中,甲袍下摆一掀,单膝跪地:“儿臣救驾来迟,令父皇受惊!”
皇帝低咳一声,抬手虚扶:“起来说话。”
谢晟却未起身,反而抬首直视御座:“儿臣未得调令,擅动宣武营,只为及时入宫,以护父皇周全!恳请父皇允儿臣率宣武营将士护驾左右,直至逆党尽除、局势大定,以将功折罪!”
宗亲们面色惊变。
这是要兵权,控宫禁?
皇帝垂眸看着殿中跪立的儿子,神色晦暗不明,良久,终是缓缓道:“宣武营……护驾有功,何罪之有?宫中一切防务……咳,交由指挥使何崧,宣武营亦由其接管……尔,不必多虑。”
谢晟瞳孔骤缩,按在膝上的手悄然收紧,语气沉冷:“父皇!叛党虽暂平,然朗敖逆军仍在城外,宫中禁卫经此一变,亦需整饬。儿臣恳请父皇以安危为重,准儿臣领宣武营协防宫中!”
“朕意已决。”皇帝打断他,浑浊的眼珠里锐光一闪,直刺谢晟心底:“还是说……你也要抗旨?”
抗旨,便是谋逆。
一旁始终垂首的谢禩忽然抬了抬眼,余光掠过谢晟僵冷的侧影,心底掠过一丝扭曲的快意。
向来自诩谦和贤良的皇兄,到头来,不也一样要走上这条乱臣之路?
什么兄友弟恭,君臣父子,在至尊之位面前,终究尽是虚妄!
谢晟霍然昂首,身后甲士随之微微骚动。
何崧悄无声息地上前半步,手按刀柄,殿外阴影中,潜卫刀锋的寒光隐约浮现。
火把上,桐油噼啪爆响。
谢晟眼底暗潮翻涌,额角青筋隐现。
此时退,便是将触手可及的宫禁大权、将定鼎胜负的筹码拱手让人,此前一切冒险皆成泡影。
不退?若在此刻与潜卫交锋,无论胜负,都坐实了“抗旨谋逆”之罪,“忠君勤王”之名顷刻粉碎,从此便是天下共诛之贼!
皇帝在逼他。
用这满殿宗亲的注视,用这煌煌天威,用忠孝仁义之名,逼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抉择。
要么做个“功成身退”的皇子,要么撕破脸皮,赌上一切,去夺那近在咫尺的至尊之位!
除非……他可以将今日所有宗亲,乃至禁卫、潜卫,全部杀光!
殿内死寂,静得能听见有人紧张的吞咽。
谢清予指尖冰凉,身侧的谢涔音亦无声握紧了刀柄。
谢禩是明刀,谢晟是暗箭,明刀已折,暗箭是否出鞘,只在谢晟一念之间。
若他不退……今夜这刚刚拭净的乾清宫,必将再被鲜血浸透,甚至比之前更为惨烈。
就在这窒息般的死寂之中——
“咻——嘭!!!”
漆黑天幕骤然炸开一簇赤红焰火。
众人骇然望去。
谢晟脸色剧变——这不是宣武营的信号。那这突如其来的焰火,只能是……
他缓缓转身,目光投向御座。
龙椅之上,一直裹在狐裘中看似虚弱的皇帝,不知何时已微微挺直背脊,正望着殿外深暗的夜空,悄然牵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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