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盛墨兰的四女儿

如影随形如戏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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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宫墙柳色里的离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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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后的清晨,空气里漫着昨夜细雨浸润出的清润,永昌侯府的庭院里,草木喝足了水,绿得几乎要淌下来。檐角的水珠还在悠悠坠着,一滴,两滴,敲在青石板上,碎成细碎的声响,衬得满园愈发静寥。

这份清寂,却被一阵马蹄声生生踏破。蹄声急促,却又踩着规整的节拍,由远及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是宫里来人了。

内侍立定在正厅前,展开一卷明黄绫帛,声音朗朗,字字都像淬了冰:“诏曰:永昌侯府三房次女梁氏玉涵,淑慎性成,勤勉柔顺,特选为安乐公主伴读。于三月十五日吉时,入宫觐见,伴读公主左右。钦此。”

寥寥数语,没有半句溢美之词,没有半分繁文缛节,却像一块千斤巨石,轰然砸进梁府内宅这方看似平静的湖心,激起的暗流,远比水面上的涟漪汹涌百倍。

正厅里,香案早已设妥,檀香袅袅,氤氲着一室庄重。梁夫人领着阖府女眷,敛衽跪地,屏息听旨。墨兰扶着老太太的手臂,指尖清晰触到老人家衣袖下的轻颤,那颤抖极细微,却瞒不过她的感知,是喜极而泣,还是暗藏忧惧,竟一时辨不清。她自己的心,更是像被什么东西揪成了一团,五味杂陈。

内侍宣完旨意,梁夫人稳稳当当起身,双手接过那卷圣旨,指尖微微用力,脸上却挂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荣宠,声音温婉平和:“臣妇领旨,谢陛下隆恩。”

宣旨的高内侍,是宫里浸淫了三十余年的老人。他生得面容白净,颔下蓄着一缕山羊须,穿着簇新的石青色内侍服,腰间玉带扣打磨得锃亮。那双眼睛,似古井般深不见底,惯看了朝堂沉浮、侯门兴衰,此刻落在梁夫人恭敬捧过圣旨的手上,竟难得漾开一丝圆滑的笑意。

“给夫人道喜了。”高内侍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熟稔的意味,吐字却清晰利落,“安乐公主是陛下心尖上的肉,性子是娇憨了些,内里却最是单纯赤诚。贵妃娘娘亲自为公主择选伴读,挑的便是品性温良、心思细腻的姑娘,既要能包容公主的小性子,又要能在旁委婉劝导。贵府二姑娘的名声,宫里早有耳闻,此番雀屏中选,足见福泽深厚啊。”

这话听得梁夫人面上的笑容却愈发恭谨,垂首道:“多谢高公公吉言,也劳烦公公冒着凉意跑这一趟。小女年幼,乍蒙天恩,只觉惶恐,唯恐辜负了贵妃娘娘与公主殿下的厚爱。日后在宫中,还望公公能偶尔看顾一二,提点些规矩,老身感激不尽。”

说着,她侧身递过一个暗绣缠枝莲纹的荷包,指尖触到高内侍掌心时,轻轻一送。那荷包触手沉甸甸的,内里除了百两银票,还躺着几颗錾刻着祥云纹的金瓜子,成色足,分量重,是用来赏人或应急的好东西。

高内侍指尖微捻,便知其中乾坤,笑容顿时真切了几分,忙道:“夫人客气了,这都是老奴分内之事。二姑娘这般品貌性情,定能得公主青眼。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四周垂首侍立的仆役,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贴着梁夫人的耳畔,“宫闱之地,规矩大过天,行事需格外谨言慎行。尤其是公主身边,耳目众多,一言一行皆在陛下、贵妃眼中。二姑娘只需牢记‘本分’二字,以柔克刚,以静制动,便无大碍。”

这番话,已是掏心窝子的提点了。梁夫人与一旁的苏氏连忙屈膝道谢,又亲自引着高内侍往偏厅去。偏厅里早已备妥了雨前龙井,茶汤碧绿澄澈,氤氲着淡淡的兰花香;案上摆着的点心,是府里最巧的张厨娘连夜赶制的,豌豆黄细腻绵软,芸豆卷清甜爽口,皆是按着宫廷样式做的,精致得挑不出半分错处,却又处处透着侯府的诚意。

高内侍也不推辞,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眉眼舒展了些。他与梁夫人闲话家常,说的都是宫里能往外传的琐事——哪位太妃新近得了一盆极品墨兰,安乐公主近日正缠着乐师学《霓裳羽衣曲》的片段,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句句都是有用的信息。梁夫人听得仔细,一一记在心里,时不时附和两句,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直到日上三竿,高内侍才起身告辞。梁夫人与苏氏一路送到二门外,看着他被府里的下人小心翼翼扶上马车,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蹄声嘚嘚,渐渐远去,梁夫人才缓缓敛去面上的笑意。她转过身,脊背挺得笔直,像是一柄即将出鞘的剑,透着不容退缩的决断。

势在必得。

回到正院时,先前闻讯赶来道贺的女眷们,早已被苏氏委婉劝散,只留下三房的核心几人。墨兰扶着雕花门框,目光痴痴地望着婉儿所居的“汀兰院”方向,眼眶微微泛红。方才在人前强撑的镇定,此刻尽数崩塌。那宫门一入深似海,步步惊心,处处藏着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她光是想想,就觉得心口发紧,疼得厉害。

“母亲……”墨兰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话未说完,便已哽咽。

梁夫人走上前,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掌心的温度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语气沉声道:“收起眼泪!这是天大的恩典,也是婉儿的造化。如今不是伤感的时候,接下来这十几天,每一刻都金贵得很,容不得半分懈怠。”

她抬眼看向一旁垂手侍立的苏氏,语速极快,指令清晰:“老二媳妇,宫里明日必定会派教引嬷嬷过来,指点规矩,查验品行。嬷嬷的住处,就安排在汀兰院隔壁的静雅阁,那里既清净舒适,又离婉儿近,方便走动。一应用度,都比照宫里得脸的嬷嬷份例来,只许高,不许低。打点的银钱,从我私账里支,你亲自去办,要快,要足,不能出半点差错。”

“是,母亲放心。”苏氏连忙应声,她心思缜密,自然知道这些教引嬷嬷的厉害。她们一句话,便能定了婉儿初入宫时的顺逆,绝不敢有半分轻慢。

梁夫人又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锦哥儿。锦哥儿眉眼间带着少年人的锐气,却又沉稳可靠。“锦哥儿,你平日里在外走动得多,人脉广。宫里出来的内侍、嬷嬷,在宫外总有些亲朋故旧。你去寻些可靠的门路,不必直接接触明日来的嬷嬷,只从她身边的人,或是引荐她来的人那里,委婉打听她的喜好、脾性,家里有无难处。打点要做得巧妙,不能落下任何把柄,务必让婉儿明日能在嬷嬷那里,留个好印象。”

锦哥儿神色一凛,郑重地拱手道:“孙儿明白,这就去办。”他深知,婉儿入宫,关乎三房的荣辱兴衰,他肩上担着的,是整个三房的未来,自当全力以赴。

梁夫人沉吟片刻,又对侍立一旁的仆妇道:“去请二爷过来一趟,就说我有急事与他相商。”

不多时,梁昭便匆匆赶来。他一身藏青色劲装,风尘仆仆,眉宇间还带着几分疲惫——他刚领着人四处搜寻失踪的梁晗回来,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梁夫人也不与他绕弯子,直言道:“昭哥儿,你与宫中侍卫,乃至一些低阶的宦官头目,可搭得上话?”

梁昭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沉声道:“母亲有何吩咐?”

“不求他们能帮衬什么大忙,”梁夫人目光灼灼,语气恳切,“只求婉儿入宫后,若遇到些跑腿传话、或是被底下人刻意刁难的小麻烦时,能有个递消息、转圜的门路。你去打听清楚,哪些人是在安乐公主所居的长乐宫附近当值的,或是公主日常出行的必经之路上当值的,摸清他们的性情,看看有无可能以‘同乡’‘旧识’的名义,稍加关照。银钱不是问题,但务必做得干净,绝不能授人以柄。”

梁昭低头思忖片刻,抬眼时,眸色坚定:“母亲放心,军中与宫中侍卫确有不少交集,几个头脸人物也曾一起喝过酒。打探消息、铺垫些香火情分,孩儿尚能办到。我这就去安排。”

一道道指令,如同流水般从梁夫人口中发出,清晰而有力。整个永昌侯府,尤其是三房一系,仿佛一台被骤然拧紧的精密仪器,围绕着“护送梁玉涵平安入宫并站稳脚跟”这个目标,高速而有序地运转起来。仆役们脚步匆匆,却又悄无声息,连走路都敛着气息,生怕惊扰了这份紧绷的平静。

而这场风暴的中心,汀兰院里,梁玉涵正独自立在窗前。

她刚听完芳辰转述的消息,最初的惊愕过后,心中反而涌起一股异样的平静。她推开窗,雨后的风带着微凉的湿气扑面而来,拂过她鬓边的碎发。檐下的水珠,正一颗一颗,缓慢而坚定地坠落,砸在青石板上,晕开小小的水痕。

她早知道,自己的命运,从来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宁姐姐入宫前夜,抱着她哭红的双眼;母亲这些年在府里的隐忍与周旋……这一切,都在她心头汇成了一股沉静的力量。

害怕吗?自然是有的。那深宫是吃人的地方,多少女子进去,便再也没能出来。可她别无选择。

为了母亲,为了姐姐,为了三房的荣辱,也为了……她想亲眼去看看,那高高在上的宫墙之内,究竟藏着怎样的风景,又藏着怎样的人心。

她抬眼望向天边,云层渐渐散去,一缕金灿灿的阳光穿透云层,恰好落在她的脸上。那光芒温暖而明亮,照亮了她清澈的眼眸,也照亮了眸中那份不容动摇的决心。

窗外的雨,终于彻底停了。庭院里的海棠花,被雨水洗得愈发娇艳,在晨光中,绽放出勃勃生机。

宫里派来的教引嬷嬷姓严,人如其姓。约莫四十上下年纪,面容是常年不见笑意的肃然,两道法令纹深刻如刀刻,顺着唇角蜿蜒而下,平添几分威严。她的眼睛不算锐利,甚至瞧着有些浑浊,可看人时,那目光沉沉的,像积了多年的秋水,不疾不徐,却能将人从里到外打量个通透,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淡漠与疏离。身上穿的是一件深褐色宫装,料子是最普通的素缎,却浆洗得板正挺括,连针脚都细密得寻不出一丝错处。头发梳成一丝不苟的圆髻,用一根乌木簪子牢牢绾住,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通身没有半分多余的饰物,便是走路时,衣料摩擦的声响都轻而规整,步步踩在分寸之间,不见半分拖沓。

她抵达永昌侯府时,恰逢午后,日头正盛,府里的梧桐叶被晒得蔫蔫的。二夫人苏氏不敢怠慢,亲自领着人迎出垂花门,见了严嬷嬷,忙敛衽行礼,语气恭谨:“嬷嬷一路辛苦,府中已备好客院,清雅洁净,正合嬷嬷歇息。”

严嬷嬷微微颔首,神色平静地受了这一礼,既不过分倨傲,也无半分客套。待被引着进了客院,她目光扫过院中栽着的几竿翠竹、窗下摆着的汝窑瓷瓶,又掠过桌上奉着的雨前龙井、精致细点,眼底波澜不惊,仿佛眼前这些精心布置的景致,不过是寻常尘土。她在铺着软垫的椅子上坐下,脊背依旧挺直如松,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片刻后,才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有劳二夫人费心。奴婢奉旨而来,教导梁二姑娘宫规礼仪,入宫的日子就在眼前,时间紧迫,可否请二姑娘前来?”

这般干脆利落的做派,与当年教导宁姐儿入宫的那位嬷嬷,简直是云泥之别。彼时那位嬷嬷,虽也严苛,却总带着几分圆融,说话时会留三分情面,待人接物也多有寒暄。

一旁陪侍的三夫人墨兰,心猛地揪紧了几分。她悄悄凑近梁夫人,指尖攥着帕子,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掩不住的不安:“母亲,这位严嬷嬷……瞧着比宁儿那时的教导嬷嬷,严苛太多了。婉儿她……”

梁夫人的目光落在严嬷嬷那道挺直的背脊上,又扫过她放在膝头纹丝不动的手,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她微微侧头,声音轻而沉,带着几分笃定:“严些好。宫里不是诗会花宴,不是你捧着真心,就能换来实意的地方。笑脸迎人的,未必是真菩萨;这般冷面冷心的,或许反能教给孩子保命的真本事。我听闻这位严嬷嬷,是正经从宫里最底层的洒扫宫女熬上来的,几十年的风风雨雨都走过,经的事多,那些规矩不是刻在纸上,是刻在骨子里的。婉儿若能得她几分真传,比学些花架子的礼仪,要强百倍。”

墨兰听罢,心头的忧虑稍稍减了几分,却依旧忍不住看向门外,盼着女儿能从容应对。

不多时,脚步声轻缓地传来。婉儿来了。

她穿了一身月白色的素纱裙,裙裾上只绣了几朵淡青色的缠枝莲,素净得恰到好处。脸上未施半分脂粉,肌肤莹白,眉眼清隽。她步子迈得不大不小,不快不慢,裙角轻垂,不见半分晃动,走到严嬷嬷面前,敛衽屈膝,行了个标准的大礼,声音平稳柔和,却字字清晰:“婉儿拜见嬷嬷,往后十余日,劳烦嬷嬷费心教导。”

严嬷嬷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目光落在婉儿身上,缓缓放下茶杯。那目光像是一把冰冷的尺子,从她的发鬓开始,一寸寸丈量下去,掠过她挺直的脖颈、垂落的肩头、交叠的双手,再到她微垂的眼睫,乃至眼底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没有立刻叫起,堂屋里静得能听见窗外蝉鸣的声响,墨兰捏着帕子的手,不知不觉间又紧了几分。

良久,严嬷嬷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起来吧。”

婉儿依言起身,依旧垂手而立,背脊挺直,目光平视前方,不敢有半分懈怠。

严嬷嬷看着她,继续道:“奉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旨意,奴婢未来十余日,会将宫中起居、晨昏定省、见驾行礼、应对进退、服饰穿戴、言语禁忌等一应规矩,细细告知于你。你能记住多少,做到几分,不仅关乎你日后在宫中的日子,更关乎永昌侯府的满门体面。二姑娘,你可明白?”

“婉儿明白。”婉儿的声音依旧平稳,只是握着拳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严嬷嬷的教导,果然严苛到了极致。

她教婉儿走路,要求步幅必须三寸,抬脚时裙角离地不得过寸,落步时需无声无息,转身时要稳,肩头不能晃,腰肢不能歪,连脖颈的角度,都要卡在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多一分显傲,少一分显卑。她教婉儿行礼,见皇后需行三跪九叩大礼,见妃嫔需行肃礼,见公主则需行颔首礼,不同的礼数,屈膝的角度、低头的幅度、抬手的位置,都有精确到毫厘的标准。一个简单的请安礼,婉儿反复做了几十遍,膝盖跪得发疼,额角沁出薄汗,直到严嬷嬷的眉头微微舒展,淡淡说了一句“尚可”,才算过了第一关。

歇息的间隙,墨兰实在心疼,忙上前递过一杯温水,柔声对婉儿道:“快喝口水润润喉,歇一歇再练。”说着,她又转向严嬷嬷,脸上带着几分歉意的笑,“嬷嬷辛苦了,这日头毒,您也喝杯茶解解暑。婉儿这孩子,心思细,遇事爱琢磨,有时难免想得多些,还望嬷嬷多担待几分。”

严嬷嬷闻言,目光缓缓转向墨兰。那眼神依旧平淡,却像两潭深水,瞧不真切,却让墨兰心头莫名一紧,生出一丝无形的压力。

“梁三夫人。”严嬷嬷的声音没有半分起伏,听不出喜怒,“在宫里,‘心思细’‘想得多’,是好事。心思细,能看清眉眼高低;想得多,能规避暗箭明枪。但若是‘多愁善感’‘柔肠百转’……”

她顿了顿,每个字都像冰珠子一般,砸在人心上,带着刺骨的凉:“那是活不长的。”

墨兰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严嬷嬷仿佛没看见她的窘迫,依旧用那种陈述事实般的语气,缓缓道:“宫里的日子,看着繁花似锦,实则步步惊心。每天发生的龌龊事,见过的眼泪,比御花园里的花开花落还要多。主子们日理万机,没那么多功夫体谅你的‘难过’;那些虎视眈眈的旁人,更不会因为你的‘伤感’而手下留情。二姑娘即将陪伴的是安乐公主,公主金枝玉叶,自幼娇养,喜怒或许由心,但身为伴读,你的情绪必须是稳的,是收着的。公主笑了,你可以陪着浅笑,却不能失了分寸;公主恼了,你要懂得舒缓劝解,却不能乱了阵脚;便是心里压着天大的委屈、揣着滔天的惊惧,面上也得是平静的、得体的。让主子觉得熨帖,让旁人抓不住错处,这才是伴读的本分,也是你在宫里立足的根本。”

她说完,目光转向一旁静静聆听的婉儿。少女垂着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紧抿的唇角带着几分倔强。严嬷嬷的语气,稍稍缓和了那么一丝,却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严厉:“二姑娘,奴婢话说得直,或许不中听,望你莫怪。宫里不讲‘心情’,只讲‘规矩’和‘结果’。从你踏进宫门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仅仅是梁家的二小姐,更是公主殿下的伴读,是皇家颜面的一部分。你的眼泪,除非流在恰到好处的时候、恰到好处的人前,能换来你想要的东西,否则,就是软弱,就是失仪,就是旁人拿捏你的把柄。这份‘恰到好处’,奴婢会教你分辨时机,但更需你自己慢慢揣摩、细细领悟。把那些无谓的伤春悲秋、自怜自艾,都收起来吧。宫墙之内,不需要这些,也容不下这些。”

这番话,字字诛心,犹如一阵凛冽的寒风,卷过堂屋,吹散了墨兰心中那点柔软的母性担忧,也让婉儿脸上那丝青涩的紧张,渐渐沉淀为一种肃穆的清醒。她终于彻底明白,自己即将踏入的,是怎样一个步步为营、半点差错都容不得的世界。

婉儿抬起头,目光清亮,再次对着严嬷嬷敛衽行礼,这一次,她的姿态更加沉稳,语气也多了几分坚定:“多谢嬷嬷教诲,婉儿字字铭记于心,定不负嬷嬷所望。”

梁夫人看着这一幕,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赞许。刀嘴豆腐心?或许吧。但更重要的是,这位严嬷嬷,是在用最直接、甚至最残酷的方式,试图为婉儿铸就一层能抵御深宫风雨的铠甲。这铠甲,是规矩,是隐忍,是不动声色,更是活下去的底气。

接下来的日子,客院里的梧桐叶落了一层又一层,婉儿的身影,始终在院中穿梭。

严嬷嬷的教导不曾有半分松懈。从晨起梳妆的发式,到夜晚就寝的仪态;从应对高位者的措辞,到周旋于宫女太监间的分寸;从衣裳的配色不能僭越,到首饰的样式不能张扬,事无巨细,皆有定规。婉儿练得手臂酸痛,膝盖红肿,夜里沾着枕头便能睡着,可次日天不亮,依旧准时起身,一丝不苟地跟着嬷嬷练习。

“步态要稳,裙裾不许晃,环佩不许响。”严嬷嬷的声音没有半分起伏,手里捏着一根细长的竹尺,在指尖轻轻敲着,“抬头,目视前方三寸,颈背挺直,就当头顶悬着一根线,扯着你往上走……梁二姑娘,肩膀松了!”

竹尺并没有真的往身上打,却总在将要触到皮肉时,精准地点在肩颈、后背的穴位上,带来一阵细密的刺麻,让人瞬间警醒。练习行走时,婉儿的头顶被放上一只浅浅的白瓷碗,碗里盛着大半碗清水,要求她沿着廊下走一炷香的时辰,水面的波纹不能超过碗沿。起初,她紧张得同手同脚,走一步晃三晃,水洒了满身,素色的裙摆湿了一大片,狼狈得险些摔在地上。严嬷嬷只是冷冷地看着,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只淡淡吩咐:“换过水,重来。”

坐姿的训练,更是堪比酷刑。须得坐在绣墩前三寸处,脊背要挺直,却不能僵成一根木头,双腿并拢斜放,双手交叠置于膝上,目光要微微垂下,落在自己的鞋尖上,唇角还要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端庄得恰到好处。一坐便是半个时辰,连眼皮都不许随便眨。稍有松懈,那根竹尺便会毫不留情地落在腰背或手臂上,虽不疼,却带着一股威慑力,让人不敢有半分懈怠。

几日下来,婉儿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拆开了,又重新拼起来一般,夜里躺在床上,稍一动弹,浑身的筋骨便疼得钻心。她不敢惊动旁人,只能蒙着被子,偷偷咬着枕巾哭,泪水把枕头洇湿了一大片。

墨兰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只能狠下心肠。夜里守着婉儿擦药,指尖抚过女儿背上泛红的印记,声音哑得厉害:“儿啊,宫里的规矩大过天。现在多流些汗,总好过日后在贵人面前行差踏错——那时要流的,可就是血了。”

她翻出自己当年在盛家,为了攀高枝苦练仪态的旧物,亲自陪着婉儿练习,从站姿到行礼,从说话的语调到颔首的角度,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

严嬷嬷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教导时的语气依旧严厉,却偶尔会在婉儿练得极其标准时,淡淡补上一句“此处可再稳些”,或是在她端茶的手势恰到好处时,微微颔首。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像一缕微光,落在婉儿紧绷的心弦上,让她多了几分坚持下去的勇气。

府里的人,也都跟着绷紧了心弦。厨房每日备着最滋补的汤水,却不敢多放一丝荤腥,怕坏了婉儿的体态;针线房连夜赶制着入宫的衣裳,针脚细密,配色稳妥,不敢有半分张扬;便是平日里爱说爱笑的丫鬟,路过客院时,也会放轻脚步,生怕扰了里面的教导。

宫装自有森严制式,伴读的常服、礼服、见不同等级贵人的着装,都有着泾渭分明的规矩。颜色绝不可逾制,正红、明黄是帝后专属,连妃嫔都不能随意用,婉儿的衣料,只能选天青、藕荷、月白这类素净雅致的颜色。花纹更是半点僭越不得,凤穿牡丹、龙凤呈祥这类纹样,想都别想,最多只能绣些折枝玉兰、缠枝莲纹,低调得近乎朴素。料子要选上等的云锦、杭绸,却又不能过于奢华扎眼,免得落人口实。

首饰更是讲究,以雅致精巧为主,金银玉饰的数量、样式,都有着不成文的规矩。墨兰翻箱倒柜,把自己当年的嫁妆体己都翻了出来,那些压箱底的点翠簪子、珍珠耳坠,都细细挑拣出来,又请苏氏帮忙参详,两人对着妆奁里的琳琅,斟酌了大半日,才勉强备齐了几套既符合身份,又不失体面的行头。每一件衣服的穿法,每一套首饰的搭配,婉儿都要反复练习,务求在穿戴时,迅速、准确,分毫不差。

伴读岂是陪着玩耍那样简单?公主的功课,伴读即便不能技高一筹,也绝不能一问三不知。婉儿本就喜静爱书,诗词歌赋、经史子集都有些底子,可宫里的要求,远比私塾里严苛。

服饰首饰的规矩已是第一道磨人的难关,而学识上的筹备,更是一场分秒必争的硬仗。伴读二字,听着清雅,可若是伴的是当朝最受宠的安乐公主,便绝不是当个精致讨喜的摆件、陪公主解闷的玩伴那般简单。公主的功课,琴棋书画是日常,经史子集为根基,婉儿纵不能在这些上头压过公主的风头,却也断断不能露半分怯色。更要紧的是,公主兴致来时,或许会随口问一句诗中典故,或是要与人论一论书画中的妙处,她若是张口结舌、哑口无言,丢的便不只是她梁玉涵一个人的脸面,更是整个永昌侯府,乃至举荐她的人的体面。

婉儿性子素来柔静,却不是那等胸无点墨的闺阁娇女。自幼受母亲墨兰早年那股“才女”心性的浸染,加上侯府对女儿家的教养从不敢松懈,她于诗书一道,原是有些底子的,女红刺绣更是拿得出手的娴熟。可宫里的规矩要求,哪里是侯府的闺阁所能比拟?公主涉猎的学问,广得惊人,深也骇人,更别提那些只有宫廷贵女才会去琢磨的“雅趣”——譬如金石上的篆刻源流,譬如名花异草的品第讲究,桩桩件件,都远超闺阁女儿的常规所学。

一时间,整个侯府三房,俨然成了一架高速运转的精密机括,上上下下,连同能调动的侯府资源,都拧成了一股绳,尽数围绕着婉儿的“入宫突击”团团转。

墨兰是拿出了当年在盛家书塾里,与姐妹们争一日长短的劲头。她屏退了左右,只留婉儿在跟前,将女儿这些年读过的诗书、学过的章法,细细梳理了一遍,拿着一支朱砂笔,在书页上圈圈点点,硬是从那些看似完备的学问里,剔出了一处处薄弱的缝隙。末了,她从妆奁最深处,取出一个紫檀木匣,里面是几本泛黄的线装书,正是当年盛家老太爷——那位被尊为“庄先生”的大儒亲手批注的经典。墨兰摩挲着书页上苍老遒劲的字迹,眼底泛起几分怀念,随即便敛了情绪,结合自己半生的领悟,逐字逐句地为婉儿提炼要点。她挑的,都是那些最合“贞静娴雅”的闺秀气度,又不至于迂腐晦涩的篇章句子,教婉儿熟记于心,只待入宫后,能在合适的时机,不卑不亢地露上一二。女红上,墨兰更是半点不肯含糊,她坐在婉儿的绣架旁,盯着她飞针走线,要求她不仅要绣得快、绣得匀净,更要将每一种吉祥纹样的典故与适用场合,都烂熟于心。“牡丹配凤凰,是后宫贵妃的规制,你万不可用错;兰草伴翠竹,最显清雅,倒是合你身份。”墨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严厉,“宫里的眼睛最毒,一根丝线的错处,都能被人揪出来做文章,你记牢了。”

苏氏的娘家原是书香门第,她性子温婉,不似墨兰那般爱显露才情,内里的家学渊源,却是实打实的深厚。她主动揽下了经史子集里,那些最“正统”却也最晦涩的部分。她教婉儿读的,不是那些空泛的义理,而是史书里记载的后宫贤德妃嫔的轶事,是历代公主们的言行仪轨,是那些藏在故纸堆里的、最能体现女子德行的规矩旧事。苏氏讲解时,最是条理清晰,总能将那些枯燥乏味的条文,揉碎了,掺进生动的历史故事里。

与此同时,她还悄悄动用了娘家的人脉,托人从宫里的旧人那里,寻来了几份近年来宫中女学的书目清单,还有安乐公主平日里爱读的几本书的名目。清单虽不算全面,却如雪中送炭,一下子便为婉儿的备考,指了一条明路。

梁夫人则坐镇中枢,成了这场筹备的总指挥。

于是,一场更具针对性的突击筹备,轰轰烈烈地铺开了。

诗词课上,婉儿不再死记硬背那些早已烂熟的诗,而是埋首于前朝婉约词的卷册里。墨兰坐在一旁,听她读词,时不时便提点一句:“这句‘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妙在一个‘静’字,公主若论起,你便说这是孤寂中的清雅,切不可说破那层儿女情长。”婉儿便将这些话,一一记在小册子里,夜里挑灯再看。

琴艺更是重中之重。婉儿原本只算略通,指法生涩,意境更是谈不上。梁夫人便花了重金,请来京中一位专教闺秀琴艺的老先生。这位先生最是口风紧,且教琴有一套独到的法子,不求学生成为名家,只求能速成。每日一个时辰,老先生枯坐在琴前,手把手地教婉儿练指法。勾、剔、抹、挑,一个个简单的动作,婉儿要反复练上百遍,指尖磨出了薄茧,疼得钻心,也只是咬着牙,不肯哼一声。老先生见她这般坚韧,便也多了几分耐心,挑了几首风格清雅、旋律简单的曲子,教她练熟。“不必求多,这三首曲子,你练到闭眼也能弹,便够了。”老先生抚着胡须道,“公主弹琴时,你能听出她的指法好坏,能说上一句‘此处的泛音,清越如珠’,便已是难得。”

雅趣鉴赏的功课,则由苏氏亲自担纲。她从娘家借来的那些闲书,堆满了婉儿的书桌——有讲金石篆刻的,有论花卉品第的,还有说古玩鉴赏的。苏氏却不逼着婉儿死读,只拣那些最有趣、最容易记的段落,讲给她听。“你瞧,这鸡血石,以红如鸡血、润如凝脂为上品,公主若得了一块,你便赞一句‘色如渥丹,光彩夺目’,便不会错。”“这菊花,古时有‘隐逸’之称,陶渊明最爱,公主若论起赏菊,你便说‘采菊东篱,悠然自得’,最合雅韵。”不求深,只求广,只求婉儿在公主或其他贵女提起这些话题时,能接上话茬,不至于像个懵懂的外行。

锦哥儿也凑了份心力。他通过国子监的同窗,寻来了几位背景清白、口风极紧的寒门学子,悄悄塞了些银钱,请他们将那些最可能被问到的经义题目,都用最浅显直白的白话,做了注解。那些学子都是饱读诗书的聪明人,注解写得通俗易懂,又不失分寸,婉儿一看便懂,省去了不少啃硬骨头的功夫。

婉儿便像一块被猛地投入急流的海绵,拼了命地汲取着四面八方涌来的知识与规矩。每日天不亮,窗外还是一片墨色,她便已起身。先是跟着严嬷嬷温习宫规礼仪,站在铜镜前,练一个时辰的站姿与笑容——脊背要挺直,双肩要放平,笑容要恰到好处,不多一分谄媚,不少一分温和。随后便是排得满满当当的课程:上午跟着墨兰读诗词、跟着苏氏啃经史,午后是琴师的琴课,接着便是女红刺绣,直到暮色四合,烛火燃起,还要听母亲、伯母或妹妹,轮番讲那些宫廷里的注意事项,那些人心叵测的弯弯绕绕。她案头的那盏油灯,灯芯换了一根又一根,常常亮到后半夜,灯油燃尽了,才舍得吹灭。

累吗?怎会不累?有时对着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注解,那些字句像是活了过来,在眼前晃来晃去,晃得她头晕目眩;有时反复练习那首古琴曲,指尖的茧子磨破了,渗出血珠,琴声却还是生涩,她便忍不住生出几分无力感,握着琴轸的手,微微发颤。可她咬着牙,一声不吭。她看着母亲鬓边悄悄生出的白发,看着伯母熬红的双眼,看着妹妹灯下不倦的陪伴,看着哥哥奔波的身影,便知道,全家人都在为她拼命,她没有半分资格喊累。她想起严嬷嬷那句“多愁善感活不长”,便将所有的疲惫、恐惧、委屈,都死死地压在心底,压得严严实实,只将专注与坚韧,留在了脸上。

每日晨起练仪态时,她便对着镜子,一字一句地默念。她反复揣摩宁姐姐信中描述的公主性情——娇纵却不愚笨,爱美更爱趣,便在心里模拟了无数次可能发生的对话场景。公主若是问起词,她该如何答?公主若是弹错了琴,她该如何说?公主若是故意刁难,她又该如何应对?她甚至闹闹在严嬷嬷教导间隙,故意扮作宫里的刁钻嬷嬷,设下一个个难题试探她,逼着自己练出即时反应的沉稳。

短短十余日,仿佛比十年还要漫长。婉儿身上的那一丝闺阁少女的娇憨,被硬生生地磨去了,气质越发沉静内敛。她的眼神依旧温和,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审慎与通透,像是藏着一汪深潭。她依旧会柔柔地笑,只是那笑容的弧度、眉眼的弯度,都隐隐带上了严嬷嬷要求的“得体”与“平稳”,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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